吸收完魔气,净海将军说:“樱桃啊,收拾收拾,准备随我出城吧!”
云逍愣了一下。
出城?
现在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
外面还是黑的。
“将军,这算出台吗?”云逍试探性地问,“出台的价钱,可跟在阁里不一样。”
净海将军被他这句煞风景的话噎得一滞。
她刚酝酿起来的凝重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出台?”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办正事。”
“办正事也得算钱啊。”云逍小声嘀咕,“加班费,差旅补助,危险津贴,这些都得算上。”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静心阁里却清晰可闻。
净海的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家伙,脑子里除了灵石,还有别的东西吗?
“少不了你的。”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就好。”云逍立刻换上一副专业的笑容,“将军请吩咐,樱桃随时待命。”
这变脸的速度,让净海叹为观止。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能在红楼混得风生水起。
脸皮厚,确实是核心竞争力。
云逍跟着净海走出静心阁。
凌风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走廊拐角。
他看见云逍出来,连忙招手。
“樱桃,怎么样了?”
“要去出差。”云逍言简意赅。
“出差?”凌风眼睛一亮,“带我一个?”
他现在看到红楼里的女武僧就腿软。
能出去躲两天,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将军,您看,我这僚机也带上?”云逍回头问净海。
净海看了看凌风那张写满“我想偷懒”的脸,皱了皱眉。
“他能做什么?”
“他能壮胆。”云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关键时刻,还能当个盾牌。”
凌风:“?”
我不是,我没有。
净海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点道理。
这次要去的地方,确实凶险。
多个人,多个照应。
虽然这个照应,看起来不太靠谱。
“跟上吧。”她冷冷地对凌风说。
“好嘞!”凌风大喜过望,感觉自己终于逃离了苦海。
出红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对于云逍和凌风这样的“下等”倌儿。
他们名义上,是红楼的财产。
净海将军虽然地位尊崇,但也不能随意破坏规矩。
她带着两人,直接找到了红三娘。
莲心阁。
红三娘正斜倚在软榻上,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她听完净海的来意,慵懒地抬了抬眼皮。
“净海将军,你该知道红楼的规矩。”
“我知道。”净海神色平静,“事关破军营数百姐妹的性命,事急从权。”
“规矩就是规矩。”红三娘不为所动,“樱桃现在是红楼的人,他有他的职责。”
她的目光落在云逍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听说你最近业绩不错,不少姐妹都点名要你。”
云逍谦虚地笑了笑:“都是姐妹们抬爱。”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完了,老板要开始画大饼,不让核心员工出差了。
“破军营的姐妹,也是红楼的客人。”净海加重了语气,“她们若是出了事,红楼的生意,怕是也要受影响。”
红三娘沉默了。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规矩,是杀生大人亲自定下的。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让他去。”
胖胖的空灵上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素衣,手里却没拿教鞭。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三娘。”空灵上师看着红三娘,“樱桃的价值,不止于此。他的能力,是战略级的。用在这里,是大材小用。”
红三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知道空灵上师的眼光。
能让他说出“战略级”三个字,这个叫樱桃的小子,绝不简单。
“好吧。”红三娘终于松口,“既然空灵都为你说话了,这个面子,我给了。”
她看向云逍和凌风,语气一转。
“但是,你们记住。”
“你们是代表红楼出去的。”
“要是丢了红楼的脸……”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云逍和凌风立刻挺直了腰板。
“保证完成任务!”
空灵上师也走了过来,胖胖的手掌拍了拍云逍的肩膀。
力道不小。
“好好干。”他言简意赅,“别忘了你头牌的梦想。”
云逍一个趔趄。
大哥,这种时候就别提这个了好吗?
很出戏的。
离开红楼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有了红三娘和空灵上师的首肯,一路畅通无阻。
走出红楼大门的那一刻,凌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终于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重获了新生。
外面的空气,都带着自由的香甜。
云逍则没他那么乐观。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灯火辉煌的建筑。
总觉得,这趟出差,不会那么简单。
免费的午餐,往往最贵。
免费的出差,多半要命。
识海里,八戒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小子,感觉如何?逃出魔窟了?”
“帅,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坑?”云逍在心里回应。
“本帅早就习惯了。”八戒哼了一声,“想当年……”
“停。”云逍及时打断了他,“别想当年了,想想眼前吧。”
净海将军没有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
她召唤出一艘小巧的飞舟。
“上来。”
三人登上飞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城西飞去。
阿鼻城很大。
飞舟在空中疾驰,下方的景象飞速掠过。
越往西飞,城市的繁华景象便越发淡去。
鳞次栉比的阁楼,变成了整齐划一的营房。
街上巧笑嫣然的女武僧,也被一个个神情肃穆、身披甲胄的巡逻队取代。
空气中,脂粉的香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与血的冰冷味道。
凌风的兴奋劲,也慢慢冷却下来。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问云逍。
“樱桃,我们这是要去哪?”
“军营。”云逍看着下方,目光凝重。
“去军营干嘛?”
“吸毒。”
“吸什么毒?蛇毒吗?嘴对嘴吗?”
“滚,吸收魔气!”
“哦哦。想起来了,需要云兄你的来净化魔气啊!”
飞舟的速度极快,很快便抵达了阿鼻城的西城墙。
这里的城墙,比主城区的更高,更厚重。
墙体上布满了刀剑的刻痕,还有一些暗黑色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痕迹。
巨大的符文在墙体上明灭不定,散发着一股庄严而压抑的气息。
净海将军收起飞舟,带着两人落在一座高耸的哨塔上。
“到了。”
凌风站在哨塔边缘,向下望去。
然后,他呆住了。
哨塔之外,并非他想象中的城外旷野。
而是一片……虚无。
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深渊。
这深渊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将整个大地都撕裂开来。
看不到底,也看不到边。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从黑暗中翻涌而上的,浓稠如墨的黑色雾气。
那些雾气,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邪恶与混乱。
它们不断地冲击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发出沉闷的咆哮。
而他们脚下的阿鼻城……
整座宏伟的城市,竟然不是建立在山脉之上。
而是悬浮在这片巨大的深渊之上。
城市的底部,是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巨大阵法。
无数金色的符文链条,从城市地基延伸而出,像亿万根钉子,死死地钉在虚空之中。
整座城市,就像一枚巨大无比的棋子。
以其自身的重量,和这无上阵法的威能,镇压着下方那片恐怖的魔窟。
凌风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城市”这个概念的认知。
这哪里是一座城?
这分明是一座,建立在地狱之上的……宏伟监狱。
“这……这是……”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逍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视觉上的冲击,已经足够强烈。
而他的【通感】,则让他感受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尝”到了。
那深渊魔窟中翻涌的魔气,带着一股古老到极致的,铁锈味的绝望。
还有一股,仿佛能燃烧灵魂的,硫磺味的狂怒。
那是被囚禁了万古岁月,所积攒下来的怨恨与疯狂。
磅礴,浩瀚,邪恶。
与此同时,他也“尝”到了这座城市本身的味道。
那镇压魔窟的巨大阵法,散发着一种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气息。
像是无数先辈的意志,凝聚成了这不朽的基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用自己的身躯,对抗着深渊的侵蚀。
亲眼目睹这堪称“暴力美学”的景象,让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之前对阿鼻城的所有猜测,所有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渺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女武僧戾气那么重。
为什么需要红楼那样的机构来为她们“疏导”。
生活在地狱之上,每天与最纯粹的邪恶对抗。
换做是谁,都会疯的。
他也终于理解了一点儿杀生。
那个女扮男装,因情所伤,性格孤僻的城主。
她所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能以一己之力,撑起这样一座城市,镇压这样一座魔窟。
无论她有多少缺点,无论她做过什么。
她都值得敬佩。
“疯子。”
云逍轻声吐出两个字。
“一个……了不起的疯子。”
识海中,八戒也沉默了。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该死的……本帅的小师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心疼。
“这就是阿鼻城。”
净海将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的脸上,没有了在红楼时的放松,也没有了面对云逍时的无奈。
只有一种,身为守护者的凝重与骄傲。
“它不是一座城。”
“它是一道堤坝,一道屏障,一道……建立在魔窟之上的封印。”
“我们的使命,就是守住这道封印,不让下面的东西,出来为祸人间。”
她的目光,从深不见底的魔窟,移向了不远处。
在城墙外的一片空地上,驻扎着一个临时的营地。
营地被巨大的金色阵法笼罩着。
隐约可以看到,阵法之中,有许多身影在疯狂地冲撞,嘶吼。
“那里,就是破军营的临时驻地。”
净海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她转过头,看着云逍和凌风。
那眼神,锐利如刀。
“现在,你们看到了阿鼻城的真相。”
“你们即将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病人。”
“而是数百名,被这魔窟逸散的魔气所侵蚀,神智尽失,介于人与魔之间的……同袍。”
“她们曾经是阿鼻城最英勇的战士。”
“现在,她们是最大的威胁。”
净海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
“救她们。”
“或者,在她们彻底沦为魔物之前,给她们一个解脱。”
“你们,有这个胆子吗?”
凌风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远处营地里那些疯狂的身影,听着那隐约传来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是去送死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云逍,希望从自己这位足智多谋的队友脸上,看到一丝退缩。
然而,他失望了。
云逍的脸上,没有恐惧。
他依旧是那副略带惫懒的表情,仿佛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只是寻常风景。
他看着净海将军,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将军,危险津贴,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净海:“……”
凌风:“……”
都什么时候了!
你为什么还在关心钱啊!
云逍没有理会两人的表情。
他伸出三根手指。
“按人头算。”
“救一个,三千灵石。”
“如果需要我‘解脱’一个,那得加钱。毕竟有心理创伤,得给抚恤金。”
“五千。”
他看着净海将军,一脸认真。
“这价格,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