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女王那句“纯阳初始之气”,像一柄无形的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云逍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一行人像是主动跳进油锅的鱼。
孙刑者和诛八界更是脸色发白。
他们宁可去跟妖魔鬼怪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成为某种延续血脉的“耗材”。
尤其是看着师父那身比万年玄铁还结实的腱子肉,再联想到“父本”这个词,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咳。”
云逍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陛下,这个……圣物之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女王的目光从玄奘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云逍脸上,眼神锐利如刀。
“在本王的国度里,没有强扭的瓜,只有本王要不要。”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合作。”女王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要么,死。”
“净化子母河,换取大地母铁,修复你们的神兵。这是第一步。”
“事成之后,玄奘法师留下,作为补全《玄女经》的圣物,为我女儿国延续国祚。这是第二步。”
“作为回报,你们剩下的所有人,都可以安全离开。”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像是在宣布一道已经生效的律法。
孙刑者忍不住嘀咕:“这不就是用完工具人一号,再用工具人二号吗?俺老孙的棒子修好了,还得把师父搭进去?”
诛八界嘴角抽搐,低声道:“二师兄,慎言。咱们现在是砧板上的肉。”
云逍心里飞速盘算着对策。
硬拼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说他们现在被“金丝缚”捆着,就算恢复全部实力,光是外面那个能轻松镇压孙刑者和诛八界的“净化战阵”,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更何况,这位女王本身的实力,深不可测。
只能智取。
“陛下。”云逍脸上堆起笑容,“您看,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我师父的态度,对吧?”
“他的合作,至关重要。”
女王冷哼一声:“他会合作的。”
“不不不。”云逍连连摆手,“您不了解我师父。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您越是强迫他,他越是反抗。到时候别说补全功法了,他要是发起疯来,把您这子母河给填了都有可能。”
玄奘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
“徒儿所言,甚合我心。”
他看着女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贫僧的道理,向来是物理上的。”
女王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肌肉虬结的和尚,体内蕴含着一股让她都感到心悸的、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云逍趁热打铁:“所以,此事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既能解决贵国的危机,又能让我师父心甘情愿。”
“哦?”女王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方案?”
云逍大脑飞速运转,嘴上已经开始胡诌。
“比如,联姻!”
“噗——”
孙刑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
诛八界也是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家大师兄,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就连玄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都出现了一丝龟裂。
云逍却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表情,继续侃侃而谈。
“陛下您想啊,既然需要我师父的‘纯阳初始之气’,那本质上不就是阴阳调和,繁衍后代的大道吗?”
“直接当‘圣物’,太粗暴,也太伤感情了。”
“若是陛下您,或者贵国哪位公主郡主,与我师父喜结连理,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届时,两国邦交,世代友好。我师父成了贵国的女婿,帮自家人解决问题,岂不是天经地义,心甘情愿?”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逻辑自洽。
大殿内的女将军们面面相觑,似乎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女王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一派胡言!”
“我女儿国自立国以来,便与男子划清界限。联姻?简直是奇耻大辱!”
云逍摊了摊手:“你看,这就是理念冲突了。”
“既然陛下不愿意,那总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要不这样,”他话锋一转,“我们立个军令状。三个月内,我们帮您找到真正的‘圣物’,解决《玄女经》的缺陷。如果找不到,我师父再任您处置,如何?”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缓兵之计。
女王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
她内心深处,确实不想用最极端的方式。
玄奘身上的气息太过纯粹霸道,若是强行镇压,恐怕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如果能有替代品……
就在大殿内的气氛稍有缓和,双方似乎即将达成某种脆弱的协议时——
轰隆!
整座王宫,乃至整个女儿国都城,都猛地一震。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这片大地。
女王脸色骤变,豁然起身,望向殿外。
“怎么回事?”
“报——”
一名女兵连滚爬地冲进大殿,脸上满是惊恐与……虔诚?
这种表情的组合,极其诡异。
“启禀女王!天……天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一股浩瀚、神圣、慈悲,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从苍穹之上缓缓压下。
天空被染成了纯粹的金色。
悠扬的梵音禅唱,响彻云霄。
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凭空出现,如雪花般从天而降,落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天降金莲,梵音普照……”
女王身边的老将军失声喃道,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迷茫,“这是……真佛降世的异象啊!”
女儿国虽格杀男性,但她们的信仰,依旧源自佛门。
只是她们信奉的,是更为古老的,代表着“创生”与“守护”的母性神佛。
眼前这景象,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云逍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这排场……
他太熟悉了。
当初在观音禅院,那个虚伪的金池长老,就想搞出类似的效果。
但和眼前这真正的神迹相比,金池长老的手段,简直如同儿戏。
【通感】悄然发动。
云逍“尝”向那漫天金光。
没有温暖,没有慈悲。
只有一股……与白骨岭那枚青铜面具同源的,极致的死寂与虚无。
仿佛这辉煌神圣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华丽的空壳。
壳子下面,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道理”。
来了。
真正的敌人。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天空中的金光汇聚,一道绝美的身影,脚踏一座十二品功德金莲台,缓缓降下。
她身披白色佛衣,手持净瓶杨柳,宝相庄严,眉心一点朱砂,美得不似凡间生灵。
那双眼睛里,仿佛蕴含着三千世界的慈悲。
观音菩萨。
即便云逍从未见过,也能在第一眼认出她。
这形象,太具有标志性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慈悲化身的存在,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满殿手持兵刃、煞气腾腾的女武僧时,却流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一群不知礼数、只知舞刀弄枪的蛮妇。”
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女王和所有女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也配占据此等灵秀之地?”
观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玄奘的身上。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似是惋惜,似是失望。
她轻轻一叹,声音里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规劝。
“师兄,多年不见,你竟与妖邪为伍,自甘堕落至此。”
师兄?!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云逍、孙刑者和诛八界脑中炸响。
他们同时看向玄奘,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师父……和观音菩萨……是师兄妹?
这到底是什么辈分?
玄奘缓缓站起身,被“金丝缚”捆绑的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直视着天空中的观音,表情无悲无喜。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声音平淡,却字字铿锵。
“你口中的灵山,早已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
此言一出,女王和赵无双等人也是心头剧震。
她们虽然与外界隔绝,但“灵山”作为佛门圣地的传说,还是知道的。
这个肌肉和尚,竟然说灵山是魔窟?
观音闻言,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慈悲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与凛然的杀意。
“冥顽不灵。”
她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看来,今日我只能亲手清理门户。”
“将你这个‘错误’……”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云逍、孙刑者、诛八界、金大强,最后在女王和一众女将身上停留了一瞬。
“……连同这个污秽不堪的女儿国,一并从这世间抹去!”
话音未落,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对着下方,轻轻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道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奇异波纹,如水波般扩散开来。
嗡——
一瞬间,大殿之内,除了玄奘师徒五人,以及修为最高的女王之外。
包括大将赵无双在内,其余所有的女武僧,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站着还是跪着,全都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她们的表情,还停留在前一刻的愤怒与戒备。
她们的眼神还能转动,充满了惊恐。
但她们的身体,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彻底失去了控制,仿佛变成了一座座精美的雕像。
绝对的实力差距。
不,这已经不是实力差距了。
这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对低层次生命的……法则层面的绝对压制。
就像人碾死一只蚂蚁,不需要理由,也无需过程。
“你……”
女王脸色煞白,她试图调动全身气血,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如水银,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她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道身影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气氛,瞬间凝固。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双方,此刻在新的、无法抗衡的威胁面前,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孙刑者握紧了拳头,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无比困难。
诛八界手按在虚空,那里本该是他的九齿钉耙,可现在,他连召唤兵器的念头都几乎要被冻结。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云逍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面对的那些敌人,镇元子也好,白骨岭的古树也罢,都还停留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而眼前的观音,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讲道理”。
就在这时,观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被金大强护在身后的净琉。
当她看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尼姑时,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哦?这颗被废弃的棋子,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有趣。
净琉被她看得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观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玄奘,声音里再无一丝情感。
“师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是随我回灵山,跪在佛前忏悔你的罪孽。”
“还是,我先将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一个个碾成飞灰,再亲手……将你擒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山,压在众人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整个女儿国,一片死寂。
只有天空中,那悠扬的梵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
唱着那虚伪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