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麦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一般,只目光冷冷落在面色灰败的吴誉身上:“吴秀才,看来你这族中长辈,非是能听进道理之人。”
“今日之事,众目睽睽,皆是人证。”
“是就此作罢,还是等我宋家村联名上书,请县尊评断你吴家当街行凶之罪,你,自行掂量。”
这赤裸裸的威胁刺的吴誉浑身一颤,脸色白了又青,竟不敢与宋小麦对视,只能死死拉住还欲发作的叔爷,低声道:“叔爷!小不忍则乱大谋!众目睽睽...不能落下话柄了!”
吴庸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宋小麦,若目光能杀人,早已将对方千刀万剐了去!
但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今日终究失了先机,再纠缠下去,于他而言,只会更加难堪!
他狠狠甩袖,从牙缝里蹦出个字:“回!”说罢,不再看任何人,阴沉着脸转身便走。
那些仆从,如蒙大赦,慌忙抬起地上哀嚎不止的汉子,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吴誉仓促地对四周拱了拱手,算是赔礼,也狼狈地追着吴庸去了。
一场风波,竟以吴家吃了闷亏、狼狈退走告终。
围观人窃窃私语,看向宋小麦几人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敬畏。
宋小麦直到吴家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她眉头微蹙,原本打算让阿力古留在村中,在她不在的时日,顾全家人。
而今看来,却得改一改,得让对方先跟着小姑等一起,来铺子里守着才行...
她知道,得罪了吴庸,老匹夫早晚生事,今后自家这铺子,定不会太过顺遂。
“小麦...”
吴家人一走,宋月娥立刻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小妹的手。
宋小麦侧首看向阿姐,意外见着对方眸光里,除了对自己的担忧外,还生了一改往日的坚定,心中甚慰。
看来,经此一事,柔弱的少女心中,也悄悄种下了坚韧的种子。
她反握了下阿姐的手,目光扫过宋长乐脸上的伤和李雨依旧紧绷的神色,好在宋长乐伤的不重,只是擦破点皮。
“先回村再说。”
就此,几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茶楼,直奔镇口牛车寄存车行处。
回程中,几人都很沉默。
宋慈姑依旧后怕,紧紧拉着两个侄女的手,心情起伏。
宋长乐时不时偷瞄宋小麦一眼,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畏。
李雨则沉默留意着四周,握着鞭子的手格外用力。
等几人刚到家不久,得到消息的宋兴旺便急匆匆的带着大儿宋有田赶了过来。
彼时,王氏正心有余悸的拉着大女儿,容色凄凄。
坐在院中小矮凳上听了全程的小春生,皱着鼻子在曾经心中最是讨厌的堂哥宋长乐脸上看了一眼,又在回来后始终一言不发、垂着个脑袋的李雨哥身上瞄了一眼。
最后,他收回目光,愤愤然落在长姐月娥身上,一双肉乎乎的拳头紧紧一握,脆声开口:“阿姐!你等小弟长大,谁要敢欺负你和四姐,小弟我...我...”小娃腮帮鼓起:“我打的他满地找牙!哼!”
本是沉寂的氛围,因着这奶声奶气的咆哮,顿让周遭空气都跟着一松。
王氏一面担忧女儿,一面又不得不对怒也不是骂也不是的小儿轻声一斥:“什么满地找牙?这又是跟哪学来的浑话?”
闻得小弟稚子之言,宋月娥心中暖成一片,蹲下身抱住弟弟,带出微微笑意,柔声道:“好,阿姐等着小弟保护我。”
小春生用力点头,小脸满是郑重。
一直沉默的李雨终于抬头看了跟前姐弟一眼,紧绷的下颌这才柔和了些。
王氏看向一直沉着脸的小姑子,忧心忡忡:“经了今日这事,那吴家怕是记恨上了。你今后就要长住镇上铺子操持,这...这万一他们再使坏可咋办?”她不敢想,若是今日女儿月娥真被抢了去会如何。
宋小麦正给宋长乐脸上的伤涂抹药膏,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却笃定:“娘放心,日后小姑他们去了镇上,让阿力古跟着。”
阿力古...
众人一怔,一下想起那个住在李雨家的西域汉子。
若对方能跟着...就那以一敌十的勇猛,确实能让大伙放心不少,王氏心中稍安。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宋兴旺人未至声已到:“小麦丫头!你们没事吧!”
宋小麦忙起身迎了过去。
“宋爷,有田叔,你们怎么来了?”
得见,一把年纪的宋兴旺嘴里喘着粗气,一脸后怕的对着迎来的宋小麦上下打量,看到对方全须全尾后,一颗心方才终于落下:“能不来吗!”
“今日宋老七去镇上抓药,亲眼瞧见你们被吴家的人围了!他腿脚快,跑回来报信!我立马叫上你有田叔,准备招呼村里青壮去镇上寻你们!”
“结果刚出门,守在村口的小童跑来说看见你们赶车回来了!我这心才落回肚里一半,赶紧过来瞧瞧!”
“丫头啊,到底咋回事呀?”
老人激动的胸膛起伏,宋小麦忙将对方引至院中,宋月娥则给二人添上温茶。
宋兴旺却顾不得喝水,一眼看到了受了伤的宋长乐,大惊:“这!咋还受伤了?!你们跟吴家打起来了!?”
宋有田亦是大惊,不过比之父亲的关心则乱,他看了一眼立在一边黑着脸的李雨,知晓事情因没想的严重。
宋小麦请二人坐下,将事情经过大致又说了一遍,依旧略过吴庸的污言秽语,只道是其因着酒楼之事纵仆行凶报复。
宋兴旺听完,气的一拍大腿:“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当我宋家村的御赐匾额是块木头吗?”老人怒不可遏:“丫头,你们别怕,老头子我这就去写状子,明日一早咱就去县衙击鼓鸣冤!”
“告吴家那老杀才个纵奴行凶、藐视皇恩之罪!”
“宋爷,且慢。”宋小麦拦住对方,继而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声音一沉:“现在去告,证据不足,那恶仆伤人在先,我断他腿脚在后,最多各打五十大板。”
“吴家势大,很可能推个替罪羊出来,伤不了吴庸根本,反而打草惊蛇,如此一来,他日后定生防备,报复起咱们来只会更加阴狠难防。”
说到这,宋小麦目光一寂。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她看向惊疑不定的老人,压低声量:“宋爷,您放心,这事绝不算完。但要么不做,要做,就得让他吴庸再也翻不了身!”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耐心,等他...露出更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