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候,秋日日光落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精力恢复不少的宋修远,从房里拿了本《论语》出来,伴在宋小麦不远处轻声诵读。
读一会,目光便忍不住狐疑的朝宋小麦方向瞥一眼。
宋春生更是收了小木剑,眼巴巴的趴在石桌上,捧着小脸好奇的看着四姐对着一坛烈酒发呆。
就在孩子快忍不住,想问一句“四姐,你瞅这酒坛子作甚”时,却见宋小麦目光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她低呼一声,跃跃欲试。
宋春生小眼睛也跟着唰地一亮,屁颠颠地跟在对方后头,一路往后院走去,嘴里不住地问:“四姐四姐,你有啥了?是要做好吃的吗?这酒闻着可辣!”
坐在廊下读书的宋修远也忍不住放下了书,一路跟着四姐六弟,心里猫挠似的,想弄明白宋小麦又想捣鼓什么。
就这样,宋小麦带着两只跟屁股虫,一路来到后院存放杂物的屋子里,好一阵翻找。
最终,她从房子里寻出一个小号陶锅,又找出两个带着活木塞的细颈瓷瓶。
“瓶子...塞子,嗯...还得找根空心的芦苇杆...”
宋春生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宋小麦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东西弄到一起,小脑袋瓜上全是问号。
“四姐,你到底要干啥呀?这酒不好喝,宋爷爷都说辣舌头!”
宋小麦寻来根韧性较好的芦苇杆,先将内里疏通后,微微弯了个弧。
低头看着小弟那充满求知的大眼睛,以及后面跟来虽不说话,但同样一脸好奇的五弟,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这可不是拿来喝的,四姐呀,是想从这烈酒里,把它最里面的那股劲儿给请出来!”
“请出来?”宋春生更迷糊了:“劲儿还能请出来,它长脚了吗?”
宋小麦哈哈一乐,手里慢悠悠的给芦苇折弧,笑道:“它没长脚,所以四姐现在就给它做双脚咯!”
宋修远静静看了一会,也忍不住轻声问:“请出来做什么用呢?”
做好芦苇导管,宋小麦一边将清水倒入陶锅,架在小泥炉上,又将烧刀子酒小心灌进瓷瓶,一边耐心解释:“这劲儿啊,说不定以后能帮大忙。”
“比如谁不小心划破了手,用它擦一擦,可能就不容易化脓肿起来了,嗯...就像...”她偏头想了想,给两个孩子解释道:“就像给伤口施了个小小的保护法术。”
说着,她又拿起小刀,给瓷瓶木塞钻了一仅供芦苇穿过的小口。
两个小男孩听了她的解释,立刻睁大了眼睛,正怕错过任何一个步骤。
宋小麦把开好小口的木塞塞进瓷瓶,又将弯曲的芦苇杆插进去,然后把瓶子放进装水的锅里,最后点燃了炉子。
渐渐地,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锅里的水还没滚开,那瓷瓶里的酒却似先沸腾起来,没多久,一滴透明的液体便顺着芦苇杆缓缓流出,“啪嗒”一声,落入下方瓷瓶当中。
“出来了出来了!”宋春生激动地大叫一声,指着那滴出的液体两眼放光!
宋修远也看的入了神,扭头看向宋小麦:“四姐,这就是酒的劲儿吗?”
“嗯。”宋小麦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笑容:“应该就是了,咱们再等等,多收集一些。”
待顺着芦杆的液体越来越多,盖住了瓶底后,宋小麦取来一根筷子,在其中轻轻沾了一下。
凑近鼻尖,一股极其辛辣、纯粹,远比烧刀子原液更冲鼻,也更强烈的灼热瞬间炸开!
放在舌尖一尝。
一股辛辣灼热瞬间袭来。
成了!
虽然这简陋装置效率低的可怜,但确实能提出更为精纯的酒精出来!
宋小麦心情大好,虽然因着各种原因,提炼出的酒精远远无法与前世的纯度效果相比,但已经比普通烈酒好用太多。
这东西本就是她用来做人情偿还和家人防护之用,没想过要量产出售什么的,所以效率低些便低些,能用就成!
就在姐弟几人忙着在家院子里捣鼓酒精之时,乔装过后的潘武等人,轻装简行,打扮成了富贵人家家丁模样,护着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刚好路过宋家村的岔口。
路经宋家村时,在车内闷了半晌的姜氏忽而抬手,指尖轻轻掀开车窗帘子一角,清幽目光落向了那片被农田包裹的小小村庄当中。
村庄田野间,到处可见忙着秋收的身影,农人们揩着热汗,不厌其烦的挥舞着手中镰刀。
时不时,还有些许农人隔着地头相互大声交谈,虽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看得出,大伙对今年的收成都很是满意。
看着看着,姜氏一颗常在锦绣堆里打转的心,此刻竟被这扑面而来的朴素烟火熨帖了一下。
如久旱甘霖,整颗心都鲜活了两分。
隐约间,似乎还有孩童清朗的读书声,随着秋风断断续续传入贵人耳中。
坐在一侧的丫鬟凝霜见夫人神色似有松动,不似往日沉郁,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道:“夫人您听,这村里竟有孩童读书声。”
“圣上治国有功,百姓得以丰衣足食,这一路行来,奴婢见着不少地方办了蒙学,孩子们能识文断字了,真是太平之景。”
姜氏闻言,却未如丫鬟那般颔首赞同。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圣上励精图治,自是好的。只是...你我这一路走来,所见村庄亦不算少,似这般秩序井然,村民脸上不见愁苦,反有闲情送孩童入学的,终究是少数。”
亲身经历过两朝更迭的她,见过的荒芜与困顿,远比这短暂的祥和要多得多。
此村,似有些不同。
马车并未停留,骨碌碌驶过,将那片丰收盛景和隐约读书声抛在身后。
不久,落在半山腰处的青岳观就出现在了一行人眼前。
潘武见状,早已命好下属备好了轻便的轿辇,上前一步,恭敬道:“夫人,前边石阶颇费脚力,还是让属下等护送您上去吧。”
姜氏目光掠过那顶精致的轿辇,却缓缓摇了摇头。
她抬手轻轻拢了拢被山风吹拂的鬓发,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不必了。”
“既已到了山门之下,这最后一段路...”她微微一顿,抬眸望向那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的道观轮廓:“...我想自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