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的手指还悬停在那刻有“青蛇妖王”名字之上。
倏忽间,他眼中的迷茫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清明。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在身侧炸响。
黄鑫泰那张方正的脸上满是惊疑与警惕。
周宇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自己肩头那只毛发蓬松、正不安地用小爪子扒拉他衣领的紫电云狐。
小家伙原本灵动的紫色眼瞳里此刻盛满了惊惧,尤其在与他重新清明的双眼对视时,更是瑟缩着将整个身子蜷成了一团,发出细微的呜咽。
“附灵吗?”周宇的声音低沉。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狐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小脑袋。一股温和的暖流自他掌心涌入,云狐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灵动的神采迅速回归。
“我想想…”周宇的视线越过黄鑫泰,投向镇妖司深处,仿佛在穿透空间的壁障,“刚才…是在神国。而这里,”他目光扫过四周,“是彼岸的镇妖司。”
黄鑫泰听着对方仿佛梦呓般的自语,耐心终于耗尽。眼前之人行为诡异,实力莫名。
他眼中厉色一闪,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破风之声,快如闪电,直抓周宇的肩膀。
然而,周宇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真身已然出现在数丈开外,位置恰好正对着那巨大的杀妖榜。
“瞬移?!”黄鑫泰失声惊呼。
周宇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榜单最上方那三个散发着浓烈煞气的名字上:“青狐,苍狼,青蛇…”
黄鑫泰低吼一声,周身灵力疯狂涌动,身躯微微一晃,瞬息间分化出四道凝实无比的身影!这四具分身形态迥异:一为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枯槁老者,目光深邃如渊;一为唇红齿白、眼神却冰冷邪异的垂髫童子;一为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甲胄、獠牙外露的狰狞凶兽;最后一具则直接化作了一柄悬浮于空、吞吐着凛冽寒芒的玄黑巨斧!
四象分身,镇妖秘术!
四道分身甫一成形,便化作四道刺目的黄芒,携带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凶戾的气息,从四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撕裂空气,悍然向周宇合围绞杀!
周宇面色平静如水。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四道袭来的黄芒,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汇聚、凝结,一把造型奇特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枪身幽暗,枪尖一点寒芒却仿佛能吸噬神魂!
惊魂枪!
枪口并非指向任何一个分身,而是稳稳地锁定了远处黄鑫泰的本体。周宇的食指轻轻搭上扳机。
幽冥无界,鬼枪惊魂!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令人神魂冻结的尖啸!
他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片,瞳孔深处仿佛燃起了两簇火焰——火眼金睛!
在火眼视界下,黄鑫泰凭借本能,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极限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惊魂枪?”黄鑫泰盯着周宇手中的长枪,“九幽枪神的惊魂枪…怎会在你手里?!”
幽冥之中,镇妖司的景象褪去了浮华。
界碑残破,矗立在荒芜焦黑的城墙之外。
更远处,天空被无尽的紫黑色雷云笼罩,一道道粗大如龙的雷霆撕裂长空,狂暴地轰击着大地。
那是一片毁灭与新生的混沌之地——雷劫之地!雷霆之中,隐约可见新生的灵性在电光中痛苦挣扎着凝聚,亦有古老的、强大的魂灵在哀嚎中彻底陨灭,化为劫灰。
周宇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片狂暴的雷域核心。
“雷劫之地…”周宇的声音低沉,“原来,她还在这里。”
他不再看如临大敌的黄鑫泰,仿佛对方已是不足道的障碍。
“我还有要事,莫要阻我。”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未落,周宇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刺破昏暗的炽烈黄光,直射向那遥远天际雷霆最密集的区域!
在他身形启动的刹那,周遭虚空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怨魂被引动,发出凄厉的呜咽鬼泣。
周宇只是反手,朝着身后那片呜咽的虚空,轻轻屈指一弹。
“散。”
一个简单的音节吐出,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伟力。鬼泣之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灭。
“休走!”黄鑫泰强忍剧痛,厉声指挥。
四具形态各异的分身爆发出更强的光芒,意图越过怨灵消散的区域追击拦截。
然而,就在它们即将触及周宇所化黄光尾迹的瞬间——
“嗡——!”
四堵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怨灵面孔扭曲凝结而成的、近乎实质的漆黑墙壁从虚空中拔地而起精准无比地将黄鑫泰的四具分身死死挡在了原地!
而在周宇离去的瞬间,有另一道分身却悄无声息地缀在身后。
黄鑫泰才发现,身后主事奕佩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这是神降。”
“什么?”
“他来自神国,降临到了彼岸。”
“他的目标也是雷霆禁地吗?”
“或许是吧。”
.....
李泽鹏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墙壁,胸膛剧烈起伏。
视线有些模糊,几步开外那个穿着考究西装的身影——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瘫软在金属椅子上,一动不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玩偶。
一股强烈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搏命后的短暂空白。
“嘶——”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李泽鹏瞳孔一缩,目光落在西装男手腕上,白色的光环出现了一丝裂痕。
光环碎裂,意味着上层区的安全委员会在瞬间收到定位和生命体征消失的信号。
那些冰冷、高效、毫无感情的机器卫士,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不能待在这里…”李泽鹏咬着牙,强忍着肌肉的酸软和脱力的眩晕,用手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西装男的尸体,眼神复杂,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踉跄着离开这个房间。
外面是一条无止尽的通道,通道尽头是通往更下方的垂直升降梯。
上下层区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圆盘,上层区在光鲜的顶端享受着资源与秩序,而下层区,则是向下、深不见底的阴影部分。
升降梯急速下坠,失重感让李泽鹏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适。
当沉重的合金门再次滑开时,一股混杂着劣质润滑剂、陈旧金属锈蚀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
温度骤降,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
冰冷的蓝白灯光,吝啬地从高耸的天花板缝隙中投下,照亮一排排、一层层密密麻麻、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居住单元。
金属墙壁反射着冷光,映照出无数相同的、毫无个性的方形入口,透出一种非人的、绝对的疏离感。
没有交谈声,没有生活的气息,只有远处管道传来的低沉嗡鸣和某种机器运转的恒定噪音,构成了下层区永恒的背景音。
比起只有单一权限的自己,这里生活着已经精神彻底污染的病人。
这里的人像工蜂,被无形的规则约束在各自的格子里,沉默地活着,沉默地消亡。
李泽鹏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熟稔地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他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单元门前,快速输入一串冗长的密码。
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里面狭小得仅能容纳一张简陋床铺和一个嵌入式储物柜的空间。
他闪身进入,门在他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冰冷和窥视。
狭小的空间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滑坐在地,急促的喘息并未完全平复。
他从储物柜里,抽出了一个通讯器。
摆弄了一会,通讯器发出嘀嘀嘀的声响。
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事情都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