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屯营的城楼之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连着数日,城外那黑压压的清军大营都异常安静,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所有守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今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这片古老的战场之时,清军……终于动了!
从城楼上望去,只见无数面绣着狰狞龙头的八旗大旗,如同从地平线上升起的黑色森林,缓缓向前推进!城西方向,至少有三万清军,正在列阵;城东方向,其兵力亦不相上下!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城北方向,却显得颇为兵力稀少,只有数千骑兵在远处游弋,似乎只是在观战。
蒙古八旗的传令骑兵,如同穿梭的蜂群,在各个军阵之间来回驰骋,传达着来自中军的指令。而那些身着蓝色号服的汉军旗兵,则如同工蚁一般,正吃力地将一门门沉重的火炮,推上早已选好的高地,并将一辆辆覆盖着牛皮铁甲的巨大盾车,缓缓向前推进,其阵列之严密,行动之有序,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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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城楼之上,喜峰口参将蔺养成,冷静地注视着城外敌军的一举一动。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早已看透了清军的战术意图。他知道,这看似声势浩大的东西两门强攻,实则……皆是佯攻!清军真正的杀招,恐怕还隐藏在后方!而那看似兵力空虚、可供“逃生”的北门,则无疑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致命的陷阱!
“围三阙一……” 蔺养成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却无半分惧意。他身经百战,什么阵仗没见过?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镇定,便是城头之上所有守军的定心丸。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北方那依旧带着几分寒意的、干冷的空气,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感慨:“这鬼天气……倒还是跟俺们陕西老家的风,有几分相似。也不知……此战过后,俺是否还有命,能再回到那片黄土地上……”
他身旁几名同样是降将出身的军官,此刻也是神情复杂。有人低声说道:“若是……若是我等能在此战中活下来,再立下不世之功,不知……是否也能像前朝的魏藻德魏阁老那般,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他们幻想着,能用今日的拼命,换来一个安稳的未来。
蔺养成没有理会他们的幻想。他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城头的防御工事——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那些在墙垛上挂满的、用于夜间照明的灯笼、以及那些在城墙下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铁蒺藜和拒马……他知道,这些,才是他们这些孤军,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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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清军的中军大帐。
多尔衮看着地图上那小小的三屯营,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他就是要用这招经典的“围三阙一”之计!他要用这种方式,来削弱城内明军死战的决心,诱使他们产生“或可从北门突围逃生”的幻想!
他想起了当年的松锦之战。当时,皇太极便是用了类似的战术,成功地诱使了明朝大同总兵王朴,在关键时刻为了保存实力而率先逃跑,最终导致了整个明军防线的总崩溃!他相信,今日,历史……必将重演!
他要用这种心理战与军事部署相结合的方式,来彻底瓦解三屯营守军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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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沉闷而又充满了压迫感的战鼓声,终于响起!
清军的攻势,开始了!
最先发难的,并非是步兵的冲锋,也不是骑兵的突袭,而是……来自城外高地之上的、数十门重炮的怒吼!
只见那些早已部署妥当的清军炮兵,在得到了攻击指令之后,立刻便向着三屯营的城头,发动了毁灭性的炮火压制!
“开炮!还击!给老子还击!!” 城头之上,负责指挥炮兵的明军将领胡茂珍(高杰旧部,此刻或已调拨至杨御藩麾下),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明军的炮手们,在经历了数日的紧张对峙之后,精神早已是高度紧张。此刻虽然也想立刻还击,但他们那些老旧的火绳炮,其装填速度,又岂能与清军那些经过改良、甚至可能是从西洋仿制而来的新式火炮相比?!
就在他们还在手忙脚乱地清理炮膛、装填火药和弹丸之时,清军的第一轮炮弹,已然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地砸在了城头之上!
“轰!轰隆!!”
巨石垒砌的墙垛,在炮弹的轰击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开!碎石横飞,烟尘弥漫!数名正在操作火炮的明军士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已被那巨大的爆炸,撕成了碎片!
清军的火炮,不仅威力巨大,其精准度,也远超明军的想象!他们似乎早已通过细作,探明了明军在城头之上的主要炮台位置!他们的炮火,几乎是追着明军的炮兵阵地在打,形成了绝对的火力优势!
尽管,城头之上的明军炮手们,在胡茂珍的带领下,依旧冒着生命的危险,奋勇还击!但他们手中那些早已老旧不堪、射程和精度都远逊于对手的火炮,所能造成的反击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们,只能被迫在敌军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压倒性的劣势火力之下,进行着绝望的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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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从一开始,便已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态势。
清军的攻势,有备而来,步步为营,从容不迫。
而城内的明军,虽然在皇帝御驾亲征的激励之下,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但在战术上,却处处被动,在装备上,更是……存在着难以逾越的、显着的硬件差距!
这场围绕着京师最后一道屏障的、惨烈无比的攻防血战,才刚刚拉开序幕,便已然……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令人窒息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