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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三更时分,敌烈麻都司后院角井旁,一具被符阵彻底封息、体内灵气寸断的尸体悄然被投入深井,水声极轻。

庄亥是第二天才得知邵恺“意外身亡”的消息的。

据说是“熄灯房内走火,纸灰漫延”,几位同僚为救档案受了伤,邵恺“殉职”,尸骨已火化,只余半枚铜令与一只断指为证。

整个敌烈麻都司却没有一个人追究,甚至,那份曾由邵恺亲手调出的“太后令谕摘录”也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坐在屋内,神色凝滞,盯着手中那一页纸角,半晌没有出声。

他知道,这事不是火灾,是警告。

有人设了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局,不声不响地把人逼进“误调禁档”的罪名中,便连收尾都一气呵成。

“白衍初……”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嗓音发紧。

虽然对方这些天,看起来只是耶律屋质身边的门客,闲散人士。但那副清冷得近乎残酷的眼神、说话时那种拈刀带笑的气息,庄亥记得太清楚了。

可惜,他没有证据。

可也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更怕。

他隐约察觉到,在这场暗棋之中,有人已经下了比太后更深的一步……

敌烈麻都司外院,连日阴云密布,连风声都透着压抑。

但最让人透不过气的,不是天色,而是人心。

邵恺之死不过三日,传言却已经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死于火劫,有人说他卷入太后案卷,有人更小声道出“他是咒门的人,被做了”。

而敌烈麻都司,一向山头林立,各院之间表面协和,内里却争斗不断。

如今突有一员倒下,还死得蹊跷、干净、彻底,便像深水投石,一石激起千层涟漪。

这天午后,内卷阁角屋。

庄亥轻叩门扉,推门而入时,屋内正有数位术师沉声交谈,见他到来,齐齐止住话头。

“几位。”他语气不重,却不请自坐,一落座,便道:“我那日所说的‘内鬼’,如今你们信了么?”

没人应声。半晌,右手那位紫带术官开口:“……你说,邵恺那事,是冲你来的?”

庄亥却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他不过是恰好站在刀下。这把刀,本就不是给我准备的,是给我们‘咒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邵恺是谁派进来的,谁心里没点数?现在人没了,动静却闹得大,是有人在警告:’谁再敢打宫里的主意,下场就是这样’。”

“你有证据?”有人冷声质问。

庄亥反问:“你是想要证据,还是想要……活命?”

一语落下,几人皆面色微变。

他继续道:“我们咒门的阵术、典卷、残篇早就分得七零八落,连‘魂转祭阵’都是一堆残卷拼出的东西。结果倒好,卷还没送进宫去,自己人先死了。”

“你们以为这是在敲打谁?”

沉默。

又过一息。

有人放下茶盏:“……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死。”庄亥望着众人,语气忽而一沉,“可我更不想,等到咱们这点人一个个被清,最后都成了替死鬼。”

“那你想投谁?”那名紫带术官问。

庄亥盯着他:“我不投谁。我跟谁合作,看的是局势。谁强,便是谁得高位。”

“如今谁能做得了主?”有人忍不住问。

庄亥缓缓吐字:“白衍初。”

此话一出,如炸雷震室。

有人失声:“他?那个寄人篱下的?”

“你们还真以为他只是寄身屋质麾下?”庄亥冷笑,“敌烈麻都司近半月来卷宗调换、人事异动、人员重编,全都绕不开他手。”

“你们真当他整日坐在那听风弄茶是为了清闲?他是在看谁动了,谁没动,谁该动。”

短暂的沉寂之后,有人终于开口:

“……他若真能护得我们不死,咒门愿与之共谋。”

“说得好听。”有人却反唇一讥,“你愿,其他人也愿?你确定哪一座院子里没有鬼?哪位还没暗中与京中通风?若真要合作,第一件事就是清鬼。”

屋中几人纷纷沉默。眼神游移,却无人否认。

“他不会开口。但他已经动手了……”

这话明晃晃地就是指向邵恺的死亡。众人皆是表情各异,说不出话来,恐惧笼罩着四周的气压低迷。

庄亥缓缓起身,望向门外被风吹得摇晃的竹帘:

“谁敢信他,就跟;不信的,最好现在就收拾干净。不然,等下一个’邵恺’出来,你我可都未必有命看见明天。”

一炷香后。

庄亥独自离开卷阁,夜风将他衣角吹起,他停在风堂一处角门前,转身轻轻叩了三下。

门内人应声。

他低声道:“你可以转告白公子,咒门有一半的人,已知晓立场;另一半,还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怕了。”

那守门弟子点点头,将信号送入。

庄亥站在风中,低声自语:“你不是要搅局么,白衍初……局,已经乱了。现在,就看你要拿什么,来收了这盘局。”

暮春已尽,敌烈麻都司大堂外,风卷沙石,檐下铜铃摇响,似有鬼语低喃。

后院堂中,烛火一盏盏点燃,映照出一片明暗交错的清查阵列。白衍初端坐正中,玄衣轻披,鬓发微落,一柄不佩而锋的威势自他身上缓缓荡开。

他不语时,堂内皆寂。

直到他指尖轻轻一弹,墨梅才将那尊“听心像”捧上堂前。那是一尊残破古像,由鬼巫泥骨塑成,狰狞扭曲,裂嘴张开,像要将人心咬住。

“此物,名‘言鬼听心’。”白衍初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仿佛每一字都带着心魄的重量,“昔年鬼巫造像,用以拷魂,凡有所欺瞒者,魂息即乱,鬼像嘶鸣。”

堂中诸人不由得齐齐屏息。

“当然——”他缓缓笑了,嗓音低柔,却像寒水润刃,“这东西早年残破,可能……不太准。”

众人心下一紧,却见他微微一摆袖,语气仍旧漫不经心:

“不过诸位既无事,便配合我随口一问,各自答了,也好让慎隐大人安心。”

第一人上前,是雪堂的一名探子。白衍初漫不经心地问:“昨夜何时归院?”

“亥时三刻。”

“咯——”听心像寂然无声。

第二人,是个来自山头的小弟子。他问:“你,可有见过卷阁中那位……邵恺?”

“未曾。”

“咯咯——”听心像忽地低鸣一声,似哑犬嘶吼,叫人心头一震。

那弟子脸色陡变,哆哆嗦嗦地补了一句:“不、不是……我只是……路过。”

白衍初低头在本子上划了个笔记,神色温和,未再追问。可他静坐不言的那几息,却比任何酷刑更令人窒息。

一个接一个地问下去,有人语带迟疑,有人强作镇定。

那听心像咯哑咯哑地响着,真假莫辨,却已将众人逼入心惊胆寒的边缘。

直到庄亥被叫到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