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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西凤烈 > 第169章 奇袭盐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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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二年,五月初。

蒙古高原吹来的风卷着细项池残余的盐粒扑在团部牛皮帐上,像细砂擦过粗麻布,发出阵阵细碎的“沙沙”声。

原为盐州四大盐池之一的细项池,早已在唐代后期便已废弃,如今根本无人看守。

陈望握着三棱通条的手顿在燧发枪的膛口,枪管在篝火跃动的橙红里泛着幽蓝渗碳光。

空气中盐分大,出发前,师部再三强调,一定要对枪械加强保养。

他拇指碾过枪托上“秦州军工”的烙痕,烙痕边缘因常年握压泛起包浆,比周围的榉木色深了些许。

枪托边缘的木纹里嵌着粒盐晶,是昨夜大风混着沙粒渗进去的。

“团长,侦察排回来了。”警卫员小马掀开帐帘,弓着腰钻了进来,肩头布质臂章上,盐晶簌簌掉落。

他从怀里掏出侦察排带回来的简易地图,地图用羊皮包裹着,边缘还结着卤水泥晶,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响。

图上显示着侦察排专用的密语符号。在盐州城西,画了几圈同心不规则的圆形曲线,这是一处高地的意思。

曲线圈里,画了一个弓箭符号,意思是党项人在高地上布置了一处神臂弓砦,还用红笔点成三排横向密集的圆点,写了个“50”字样,这是说大约有50具神臂弓,而且还是“叠阵”排列的意思。

弩砦后方的马厩标记旁,画着三个连笔的三角形,意思是,神臂弓阵地后面,还驻扎着大约有三百骑兵。

陈望的指尖划过高地前一块红笔勾勒的弧线区域,中间画了一条带箭头的直线,沿着直线写有“锅底洼300”几个字。这是一处形如锅底的洼地,范围大约三百步。

“扇形弩砦,三百步。真是刚好被神臂弓射程覆盖啊!”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指尖停在那标注着“300”的箭头尾端。

帐外传来掷弹筒调校的“咔嗒”声,炮营营长张虎正蹲在篝火旁,用铜尺丈量掷弹筒的仰角刻度,青铜材质的筒身上,“巩州贰型”的铭文被磨得微凹,筒口还沾着未擦净的盐粒。

“张营长,洼地三百步,多久能过?”陈望敲了敲地图上的红圈,火星溅在指节上,烫得他指尖微蜷。

张虎头也不抬,指尖捏着导火索比量:“二十具掷弹筒,三弹连射——”他忽然抬头,眼角映着篝火的光。

“卯时前准能把神臂弓砦炸成筛子。”他腰间的手雷布袋随着动作晃动,陶制雷体碰撞时发出闷响,导火索被剪得齐整,露出三寸浸油麻布,末端还打着防潮的死结。

一营长王烈走了进来,身上军服混着盐粒的咸涩:“骡车试过了,盐壳地吃重不打滑,就是车轴得再抹层羊油——刚才听见‘吱呀’响,盐气侵蚀得厉害。”

他靴底碾过一块凸起的盐壳,“咔嚓”声里,盐壳裂成两半,露出里头泛白的结晶层。

陈望摸出指北针,铜制指针在火光照耀下微微发烫。

“记住,尽量摸过去,一旦进入掷弹筒的射程,就给我瞄准了神臂弓打,那玩意太厉害,不能让他们有发射的机会。上次在米脂寨,二营一连的赵副排长肩头上挨了一下,军医给他挖箭头,四棱倒钩,疼的他哭爹喊娘,整条胳膊都差点废了!”陈望再次嘱咐道。

帐外,响起三更梆子,“笃——笃笃——”的声音惊得胡杨那为数不多的几根树枝微微颤动,几片枯叶落进帐外即将熄灭的火塘里,腾起短暂的青烟。

陈望接过小马递来的烤胡饼,饼面嵌着的盐粒扎手,咬下时听见“咔嚓”响——盐粒混着麦麸,在齿间碎成咸涩的粉末。

他看见王烈正给燧发枪装上防潮帽,枪管塞进牛皮套筒前,还往膛口塞了团破布——这是西军在大漠里琢磨出的法子,防沙又防潮。

“小马,传令各营。”陈望把最后一小块胡饼塞进嘴里,取下火塘上煨着的铁皮水壶,灌了一大口热水,舒服得砸吧砸吧嘴,“子时出发,一营为前锋,雁翎阵间距五步;炮营跟后,骡车挂双层麻布;骑兵营绕后狼嚎谷,卯时前给我卡死隘口。铁甲连随我殿后。”

十辆铁甲车,是师部在出发前才送过来的,据说是专门为了这次突袭盐州打造的。

这铁甲车,用四轮平板车改装,车厢用木板打底,外面包上薄铁板,由四匹马拖拽,每车可载十人,通过射击孔对外开火,可作为机动碉堡使用。

陈望觉得这车没啥用,封闭笨重,人待在里面就像被关进笼子一样。好在四匹马拉着,机动力还算不错,跟得上骑兵团的行军速度,没拖后腿。

帐外的士兵正给骡马套麻布鞋,麻布用盐水浸过,踩在盐壳上只留浅印,马蹄铁被裹上生牛皮,走动时只剩轻微的“噗嗒”声。

夜风吹来,警卫排正在整队,插在帐门口的旗杆已经被取下,“第一团”的黑色旗面掠过明灭的篝火,投下晃动的黑影。

他摸了摸燧发枪的扳机,金属部件因体温微微发烫,枪托处的烙痕再次蹭过掌心的薄茧,那是无数次擦枪、握枪留下的印记。

当第一颗星从贺兰山后升起时,张虎已带着一营骑马先行出发,燧发枪的枪管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一排淬了冷光的细剑。

炮营的骡车正碾过盐壳,木质车轮裹着的麻布与地面摩擦,混着夜风里的盐粒,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不多时,炮营已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唯有篝火的余烬还在跳动,映着马背上捆扎好的掷弹筒,筒身在火光的映射下明明灭灭,像一串移动的萤火虫。

陈望轻轻呼出一口气,挺起了胸膛,迈出帐外,靴底碾过盐壳,发出轻轻的“嘎吱”声。

今夜的红柳沟很静,静得能听见盐粒落在甲胄上的轻响,燧发枪的通条还插在枪膛里,随着步伐轻晃,通条末端的铜环碰着枪管,发出细微的“叮铃”声,混着大漠的风,飘向三十里外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