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级真空罐内壁蚀刻声如毒蛇吐信，特斯拉的律师函在苏采薇指尖微微发颤，非洲传来的卫星电话还带着拉各斯的硝烟味。
雷宜雨指尖轻叩落地窗，震得玻璃外的江城暴雨倒卷。
“通知穆勒，”他忽然对着卫星电话笑起来，“西格玛的棺材板……我亲自给他焊死。”
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顶楼的灯光，在瓢泼的夜雨中切割出一道道模糊的光柱，打在雷宜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给一尊铁铸的雕像镀了层流动的金边。脚下是吞噬了整座城市的暴雨，头顶是沉甸甸压下来的铅云，而他站在这方寸之地，仿佛风暴唯一的风眼，无声地搅动着万里之外的风雷。
“滴——”
卫星电话里赵三强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穿透雨幕和电磁干扰：“雷总！三号仓库烧得透透的，西格玛藏的那些‘瑕疵证明’，灰都给他们扬进拉各斯港了！穆勒那老小子，隔着飞机舷窗脸都是绿的，哈哈！他跑苏黎世去了！”
雷宜雨没回头，目光依旧锁着窗外混沌翻涌的雨夜，声音平静得像在议论明天的早餐：“干得漂亮。给苏黎世那位‘老朋友’打个招呼，给咱们的穆勒先生，备一份地道的‘见面礼’。记住，要足够热情，足够…难忘。”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水痕，“另外，拉各斯港那些帮我们‘救火’的码头兄弟，酬劳翻倍，‘公益加固’计划第二阶段立刻启动，把西格玛资助‘血獠牙’的证据，给我炒得比这江城暴雨还热闹。”
身后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叩击声，苏采薇裹着一身室外的湿冷气快步走近，脸色在顶灯下显得有些发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宜雨，”她把一份传真文件递到他眼前，“特斯拉法务部正式发文了，措辞比预想的更强硬，咬死我们超充桩的核心散热模块存在‘不可预知的设计隐患’，要求我们立刻接受第三方全面评估，否则就单方面中止独家授权协议，并保留巨额索赔的权利……马斯克那边，态度很模糊。”
雷宜雨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标题，嘴角就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峭弧度。“意料之中。”他随手将文件放在窗台上，任由雨水打湿边缘，“西格玛给他们欧洲区供的那批劣质导热管，消息放出去了？”
“老张已经‘无意间’在硅谷的某个投资人酒会上透露了风声，‘深潜者’科技博客五分钟前刚刚发布了爆炸性头条，标题很惊悚——《特斯拉欧洲超充网络面临瘫痪？幕后元凶竟是它！》现在那边已经炸锅了。”苏采薇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另外，公关部那边，已经把西格玛东南亚分公司以次充好、篡改质检报告的铁证，打包匿名送到了西格玛总部几个大股东的私人邮箱，还有他们合作银行的合规部门。”
“不够响。”雷宜雨摇摇头，目光依旧投在雨幕深处，仿佛能穿透万里云层看到欧洲的灯火，“让法务部，把我们手上关于穆勒和‘血獠牙’勾结的所有原始音频、转账记录、照片，分送给欧洲议会里那几个最热衷人权议题的议员，还有国际刑警组织反恐局。同时，立刻启动对穆勒本人的跨国诉讼立案程序，罪名嘛……危害国际商业安全、涉嫌资助恐怖活动，把声势给我造到最大。特斯拉不是想要评估吗？告诉他们，我们长江系的技术经得起最严苛的考验，但前提是，请他们先清理门户，管好自己的供应商。”
“是！”苏采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雷宜雨这是要逼迫特斯拉在自身危机和西格玛之间做切割。
“叮！”
电梯门滑开，徐汉卿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眼镜歪在一边，头发凌乱，脸色比苏采薇还要白上几分，嘴唇哆嗦着：“雷…雷总！不行了！那‘零号’…它…它活过来了！”
一句话，让顶楼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结。
雷宜雨猛地转身，眼神如电射向徐汉卿：“说清楚！”
“烛…烛龙罐！”徐汉卿扶正眼镜，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那鬼东西…那滩液态金属！它…它在蚀刻罐壁！高纯度的特种合金，像热刀切黄油一样被它融穿！它在释放…释放极强的能量脉冲！所有扫描信号都被篡改得一塌糊涂！国安派来的专家也摇头，说数据库里从未有过类似记录！它…它根本无视我们已知的物理规则！烛龙罐…快顶不住了！”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窗外的暴雨声、远处隐约的雷声，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沉闷的背景噪音。
雷宜雨的脸色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锐芒。“徐工，命令！”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燧人氏’项目核心区，立刻启动最高等级物理隔离！所有非核心人员，包括国安支援专家，全部清场！第二，所有实验数据，立刻进行最高级别量子加密，分离备份，原始数据封存！第三，你给我盯死那个真空罐！我要知道它每一秒的形态变化和能量波动！第四，”他目光转向一直守在旁边沉默得像块磐石的瘦猴，“猴儿，让老吴动用所有渠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深挖！这种金属碎片到底从哪里来的？西格玛退回的那批所谓的‘废铁’，每一个螺丝钉的去向都要给我查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明白！宜雨哥！”瘦猴眼神一凛，转身就钻进电梯。
徐汉卿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转身也狂奔而去。
顶楼再次只剩下雷宜雨和苏采薇。窗台上的传真文件，已经被溅落的雨水彻底洇湿。特斯拉的威胁，非洲的战报，此刻在“零号样本”的诡异面前，似乎都显得有些…遥远。
“西格玛在红港的离岸账户异动很大，”苏采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加密数据，“几个关键账户正在通过多层空壳公司快速转移资产，流向很隐蔽。同时，监测到欧洲几家科技媒体，开始出现针对我们‘长江通’手机和智能装备产品质量问题的集中‘爆料’，手法和之前污蔑我们有后门如出一辙，很显然是穆勒的反扑，企图对我们进行技术污名化，混淆视听，转移公众对西格玛自身丑闻的注意力。”
雷宜雨缓缓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产业园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暴雨中明灭。汉江在远处奔腾咆哮，水声隐隐传来。
“垂死挣扎。”他吐出四个字，冰冷如铁。“既然穆勒觉得棺材板还盖得住，那我们就再给他钉几颗钉子。启动‘鬣狗计划’最终阶段。”
苏采薇精神一振，立刻打开录音笔。
“第一，”雷宜雨的声音清晰地在雨声中回荡，“法务部、公关部联动，把我们手上掌握的西格玛集团所有致命铁证——行贿多国官员、走私违禁品、篡改军品质检报告、非法转移污染物、勾结武装组织‘血獠牙’的证据链，分毫不差地打包。一份，寄给西格玛那几个养老院里的、最看重家族清誉的创始家族大股东；一份，寄给给他们提供主要信贷支持的那几家欧洲老牌银行的风控总监；还有一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寄给一直想扳倒穆勒上位的那位西格玛副董事长‘亲爱的’夫人。让她在那些贵妇下午茶会上，有点新谈资。”
“第二，通知我们在欧洲的所有商业伙伴，尤其是那几家喜欢兴风作浪的对冲基金，可以动手了。目标：西格玛集团股价。我要看到它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跌到连穆勒他妈都不认识！资金方面，授权你动用‘离岸一号’和‘离岸二号’储备金。”
“第三，”雷宜雨转过身，看着苏采薇，“让赵三强在非洲，把‘公益加固’计划给我玩出花来。西格玛资助‘血獠牙’袭击中资工厂的铁证，要在当地每一个部落、每一个工会、每一个电台，滚动播放！我要让‘西格玛=血獠牙’这个等式，刻在每一个非洲人的脑子里！逼着欧盟自己动手清理门户！”
“明白！”苏采薇快速记录，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那特斯拉那边？还有…那个罐子里的东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地板，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地下三层那个正在疯狂蚀刻合金壁的幽蓝怪物。
“特斯拉？”雷宜雨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告诉驻硅谷的老张，让他‘顺便’提醒一下马斯克先生，我们手里那个共享单车智能锁的微型电机专利池……好像正好覆盖了他们下一代家用储能电池包的安全锁止结构？”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他们执意要撕毁充电桩的协议，那我很乐意在专利法庭上，和他好好探讨一下未来的‘合作’方向。至于罐子里那个……”雷宜雨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声音低沉下去，“先关好，看好。是宝贝，还是祸害，……很快会见分晓。”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隐隐传来。顶楼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瞬间黯淡了几分，随即才挣扎着恢复明亮。
脚下的地板，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雷宜雨和苏采薇同时脸色一变！
“叮！”电梯门再次滑开，瘦猴一脸凝重地冲了出来，手里还抓着震个不停的卫星电话：“宜雨哥！三强那边出事了！穆勒那老王八蛋！他狗急跳墙了！”
几乎同时，苏采薇的加密平板也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色警报。她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欧洲市场！西格玛股价被巨量神秘资金托住了！他们在疯狂回购！还有……我们的非洲通讯基站，遭到大规模网络攻击！赵三强他们……暂时失联了！”
雷宜雨猛地转身，走到巨大的战术屏前。屏幕地图上，代表拉各斯的区域瞬间由绿转红，急促闪烁！代表着西格玛总部所在地苏黎世的区域，一股庞大的蓝色资金流正异常活跃地对抗着代表做空力量的红潮。而象征着特斯拉动向的图标，则在两者之间危险地游移着……
窗外的暴雨似乎更猛烈了，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玻璃幕墙。烛龙罐里的低语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在风暴的中心隐隐回响。非洲拉各斯那记响亮的耳光声，裹挟着穆勒绝望的狂怒和西格玛垂死的反噬，终于跨越大洋，混合着地底未知的震动，在这汉江之畔的雨夜，汇聚成一股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
雷宜雨静静地站在风暴中心，战术屏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缓缓抬起手，手指在代表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的光点上轻轻一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窗外的狂风暴雨：
“告诉所有人，‘熔炉’已经烧起来了。是时候，让世界看看……什么叫‘江城制造’的淬火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