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暴雨泼天砸下,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顶层的落地窗被水流冲刷成模糊的瀑布。雷宜雨指尖夹着的半截香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非洲的火刚点起来,后院实验室又窜起诡异的火苗,西格玛这条疯狗临死还想咬下他一块肉。
“宜雨哥!”瘦猴裹挟着一身水汽撞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天还沉,“三强那边……信号彻底断了!不是普通干扰,是覆盖式网络攻击,最后传回的坐标在刚果金边境,一片鸟不拉屎的雨林区,西格玛在那有座废弃的钴矿!”
雷宜雨的烟灰无声折断。赵三强带着他最早的班底在非洲搅风搅雨,烧掉西格玛的罪证仓库只是开胃菜,后续的舆论战和“公益加固”计划刚铺开,人却失联了。穆勒那条老狐狸,看来还没被彻底打懵。
“定位最后消失区域,启用‘鬣狗’的备用预案b。”雷宜雨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我们在卢旺达的‘老朋友’,三小时,我要那片雨林上空的实时卫星图。另外,让非洲分部的安保预备队动起来,以勘探队名义向坐标区域靠拢,但没我的命令,不准进入核心区五公里范围!”
瘦猴眼神一厉:“明白!我亲自盯着卫星!”
瘦猴刚消失在门外,苏采薇踩着高跟鞋的节奏已带着风雨声到了近前。她没废话,直接将一份加密平板拍在雷宜雨面前:“西格玛的反扑来了。欧洲三家主流媒体同步发难,污蔑我们出口的智能机床‘内置监听后门’,‘威胁欧洲工业安全’。手法很脏,有‘匿名工程师’的所谓爆料,还有几张模糊不清的所谓‘内部电路图’。”她冷笑,指尖在平板上划动,“更麻烦的是,有神秘资金不计成本托住西格玛的股价,对冲我们盟友的做空,同时还在疯狂回购流通股。穆勒这是想玩金蝉脱壳,或者……找靠山了。”
平板上跳动着西格玛那令人作呕的绿色K线,本该断崖下跌的位置被强行拉起,形成一根丑陋的长下影线。雷宜雨眯起眼:“垂死挣扎罢了。把我们之前‘不小心’录到的,穆勒和那几个欧洲大嘴巴议员在私人俱乐部里,讨论如何用‘中国威胁论’敲诈企业的音频,挑重点片段,匿名发给他们的政敌和最喜欢搞事的《镜报》记者。再通知我们在欧洲的‘朋友’,可以动用第二波弹药了,重点狙击那几个托市最凶的券商。”
“至于技术污名化……”雷宜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把我们产业园开放日的全程录像,尤其是外国工程师参观核心车间的片段,配上完整的技术白皮书和第三方安全认证报告,打包发给bbc、路透社和法新社,请他们‘公正报道’。另外,通知法务部,对那三家造谣的媒体发律师函,索赔金额给我写……十亿欧元。”
苏采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索赔十亿?好!够他们肉疼一阵子了。特斯拉那边呢?他们的法务还在追着散热模块的‘设计隐患’不放。”
“隐患?”雷宜雨嗤笑,“老张那边消息放出去了吗?”
“放了,马斯克的助理已经打爆了西格玛欧洲区总裁的电话。‘深潜者’科技博客的爆料已经冲上硅谷科技版头条,#特斯拉超充桩可能变烤箱#的话题在推特上热了。”苏采薇语速飞快,“但特斯拉官方还没正式回应,明显在等我们让步。”
“那就再加把火。”雷宜雨眼神锐利,“把我们新一代超充桩的专利授权书影印本,特别是他们垂涎已久的那项主动液冷循环专利的摘要页,‘不小心’泄露给几个大牌汽车博主。顺便让公关部放出风去,说国内几家新势力造车厂对我们的快充技术‘非常感兴趣’,正在接触。”
苏采薇秒懂,这是逼特斯拉在废约(失去独家授权和最新技术)和硬刚(承受舆论压力及潜在安全危机)之间选一个:“明白!我立刻去办。穆勒那边……”
“他跑苏黎世是觉得找到避风港了?”雷宜雨打断她,声音里淬着铁,“把我们打包好的‘伴手礼’——他和血獠牙的资金往来明细、他贿赂非洲官员侵吞矿产的证据、还有他在东南亚分公司用工业废料冒充医疗级硅胶的质检报告——用加密邮件发给他瑞士银行最大的竞争对手,再匿名寄一份给苏黎世总检察长办公室。他不是喜欢送‘惊喜’吗?我们加倍奉还。”
苏采薇领命而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雨声中依旧清晰。雷宜雨刚拿起内线电话,办公室厚重的防爆门又被猛地推开。
“雷总!雷总!出大事了!”徐汉卿几乎是滚进来的,眼镜歪斜,白大褂上溅满了不明污渍,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零号’它……它活了!”
雷宜雨心头猛地一沉:“说清楚!”
“最高等级物理隔离……量子加密数据封存……都做了!”徐汉卿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可那鬼东西……根本关不住!它在‘烛龙’罐子里……不是熔化……是自我复制!像病毒增殖!它啃穿了内壁第一层耐超高温陶瓷层!能量脉冲指数……指数级增长!外围的辐射屏蔽报警器全响了!国安那边的专家……远程监控看到数据……直接切断了物理连接,说……说超出认知范畴!建议我们……立刻启动熔毁程序!”
熔毁?雷宜雨眼神瞬间冰冷如刀。这是要他把这烫手山芋连同价值数亿的“烛龙”级真空罐和半个地下三层实验室一起炸上天?这根本不是什么金属碎片,更像一个……来自未知文明的潘多拉魔盒!
“董局那边怎么说?”雷宜雨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低沉。
“董局……”徐汉卿吞咽了一下,“他说……‘你们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想办法捂住。东西绝不能扩散,更不能毁掉。相关数据,最高级别封存,等待下一步指示。’”他学着安全部门那位董天局长冷硬的语气。
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雷宜雨瞬间明白了高层微妙的平衡态度——东西太诡异,价值可能巨大,但风险也恐怖。烫手山芋扔回给他,让他“自行处置”,却限定了底线:封住,别出事。
“老吴呢?”雷宜雨立刻问道。焊工出身的老吴对这些奇奇怪怪的金属最有经验。
“在地下三层入口待命!他说他见过西格玛退回来的那批‘废铁’,跟这鬼玩意有点像,但没那么邪乎!他带人封锁了所有通道,连通风口都焊死了!”
“走!”雷宜雨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冲向专用电梯。
地下三层核心区外的隔离观察室,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厚重的铅玻璃窗外,代号“燧人氏”的核心实验室散发着幽暗的红光。巨大的“烛龙”真空罐此刻像一个躁动不安的巨兽心脏,发出低沉的、非金非石的嗡鸣。罐体表面,被蚀刻出的诡异花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蓝芒。
老吴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像个铁皮罐头,正对着通讯器吼:“……第三组焊枪!给我把b3备用通道的泄压阀也焊死!对!焊死!不留一丝缝!氧气含量?管不了那么多了!优先保证那鬼东西不出来!”
看见雷宜雨和徐汉卿进来,老吴抹了把防护面罩上的汗(也可能是冷凝水),粗声粗气地喊:“小雷老板!这活儿太邪门了!咱焊了一辈子钢,没见过这样的!西格玛那批退货废铁里头是掺了点这玩意儿,量少,性子也没这么烈!这鬼东西……它在‘吃’罐子!像活物!”
屏幕上,监拍画面被强烈的能量脉冲干扰得雪花闪烁。但依稀能看到,真空罐内,那原本拳头大小的幽蓝色液态金属,此刻已膨胀了数倍,如同沸腾的史莱姆,不断冲击着被蚀刻得越来越薄的罐壁,每一次冲击都带起刺眼的电弧和更加低沉的嗡鸣,整个实验室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所有数据,包括我们之前失败的实验记录、能量图谱、金属成分残留分析,全部二次加密,物理断网,备份到‘燧人氏’项目专属的离线存储阵列。”雷宜雨盯着那躁动的幽蓝,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徐工,集中所有分析力量,给我找出这东西的‘频率’!任何形式的波动规律!哪怕只是它能量释放的间歇期!”
“频率?”徐汉卿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起,“对!能量释放有脉冲峰值和谷值!它在‘呼吸’!给我时间!超级计算机阵列全功率跑起来!”
就在这时,雷宜雨口袋里的卫星电话震动起来,特殊的加密频道。是魏军。
“雷总!你要的雨林眼睛,有了!”老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卢旺达的‘眼睛’传回画面。三强的车队在进入目标雨林前最后一次被捕捉到,随后遭遇强电子干扰。但我们在目标区域边缘,发现了这个!”
一张高清红外卫星图片同步传输到雷宜雨的加密平板上。暴雨倾盆的热带雨林边缘,一片相对平整的开阔地上,赫然散落着几辆焦黑的汽车残骸轮廓!残骸附近,有几个微弱的热源信号在移动,呈扇形搜索姿态,绝非赵三强的人!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雷宜雨脚底窜起!西格玛!穆勒!他们不仅敢设伏,还敢下死手!
“魏军!”雷宜雨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坐标!给我精确坐标!能动用的所有近地轨道‘眼睛’,给我盯死那里!另外……让在卢旺达待命的‘勘探队’,换装!带上家伙!目标:清除所有敌对热源,找到赵三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授权……最高等级自卫!我要求,三小时内,有结果!”
“明白!”老魏的声音斩钉截铁,“‘勘探队’已经预热引擎!”
挂掉魏军的电话,雷宜雨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观察室内的每一个人——因紧张而额头冒汗的徐汉卿,一脸凶悍随时准备焊死一切的老吴,还有屏幕里那不断冲击着人类认知极限的幽蓝魔盒,以及平板图片上那焦黑的汽车残骸……
压力如山崩海啸,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实验室里是未知的、能蚀穿顶级防护的神秘金属;非洲丛林里是生死未卜的老兄弟和凶残的敌人;欧洲和美国,资本巨鳄和法律刀锋正交错斩落;头顶还有个步步紧逼的特斯拉。
但雷宜雨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动摇。风暴中心的绝对冷静,是无数次生死博弈淬炼出的本能。
“徐工!”雷宜雨指向屏幕,“我要它的‘脉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它能量波动的‘间隙’!这是我们控制它、研究它的唯一可能!”
“老吴!”他转向焊工头子,“你的任务,加固!加固!再加固!在所有已知物理屏障外面,再给我焊上十层!用你焊航母甲板的劲头!在徐工找到办法前,这东西,绝不能踏出这个罐子一步!董局要‘捂紧’,我们就焊个铁棺材给它!”
“明白!小雷老板!”老吴拍着胸脯,防护服哐哐响,“老子用特种耐火合金给它包个十八层地狱出来!”
“至于非洲……”雷宜雨看着屏幕上那焦黑的残骸,眼中寒光爆射,“穆勒以为躲到苏黎世的保险箱里就安全了?以为买通几个亡命徒就能断我臂膀?”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苏采薇,“薇薇,穆勒瑞士银行那个最大竞争对手叫什么?”
“阿尔卑斯联合信托(AUt)。”
“好。”雷宜雨语气森然,“把我们给穆勒准备的‘伴手礼’,复制一份,匿名送给AUt的董事会主席,附上一句话:贵行的金库,似乎不太干净。另外,通知我们在欧洲的所有‘鬣狗’,启动‘终极清偿’程序。目标:西格玛集团核心资产。行动方针:合法框架内,极限施压,不留余地。我要看到西格玛的股价,在明天欧洲股市开盘时,彻底崩盘!”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还有,通知法务部和公关部,准备召开全球新闻发布会。主题:揭露西格玛集团跨国犯罪及对中国企业的恶意构陷。证据,把我们手里所有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都准备好。时机……等非洲的‘勘探队’消息!”
就在这杀伐决断的指令下达的瞬间,观察室内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拔高了一个等级!屏幕上代表“零号样本”能量的红柱瞬间冲破上限阈值!嗡——!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从厚重的铅玻璃外传来!整个观察室剧烈晃动,顶灯疯狂闪烁!
“雷总!!”徐汉卿失声尖叫,扑到监控屏前,“能量脉冲峰值!超过‘烛龙’设计极限300%!它……它在集中冲击A7区罐壁!那片蚀刻最严重!快看罐体温度!”
监控画面中,“烛龙”真空罐的A7区域,原本只是蔓延的诡异蓝芒此刻已变得刺眼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被蚀刻出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像血管一样搏动着!罐壁在那片区域明显向内凹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内部沸腾的幽蓝液体,正疯狂地汇聚冲击那一点!
“高压液氮!快!A7区外壁集中降温!最大流量!”徐汉卿对着通讯器嘶吼,眼中布满血丝。
然而,屏幕上代表罐壁强度的曲线正以骇人的速度暴跌!
“来不及了!物理强度跌破临界点!”技术员绝望地喊道。
千钧一发!
“老吴!”雷宜雨厉喝,“你焊死的那条b3备用通道!立刻给我从外部反向加压!用你能调动的最大压强!把惰性气体、灭火泡沫,所有能填充缓冲的东西,全给我压进去!目标不是灭火,是冲击!对冲它内部那股冲击力!只要零点几秒的迟滞!”
“是!!”老吴反应极快,巨大的手掌猛地拍在控制台一个鲜红的紧急按钮上!同时对着麦克风咆哮:“b3通道!反向加压!开最大!所有储备罐全开!给老子冲!”
呜——!!!凄厉的气流尖啸声穿透厚厚的隔音层传来。观察室的地板再次剧烈震颤。
屏幕上,代表外部反向压力的绿线猛地窜起!几乎就在同时,那疯狂下坠的罐壁强度曲线,在即将触底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停滞了!就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顶住了那即将破裂的罐壁!
就是这宝贵的零点几秒!
嗤——!!!刺耳的冷却剂喷射声响起!A7区罐壁那刺目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扭曲变形暂时停止,恐怖的嗡鸣声也降低了一个量级。
徐汉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喘着粗气。观察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仪器疯狂的报警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雷宜雨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他走到观察窗前,看着那暂时被压制住、却依旧在罐内翻腾不休的幽蓝,眼神幽深如古井。
“记录。”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零号样本’展现类生物活性,具备高能量输出、物质蚀刻转化及未知复制增殖特性。当前物理约束手段接近极限。最高优先级:寻找其能量释放规律(‘脉搏’)及可能的‘抑制频率’。代号‘燧人氏’项目,进入‘熔炉’阶段。目标:不是毁灭,是……驯服!”
他转过身,暴雨敲打顶层办公室的声音似乎更急了,仿佛在呼应这场发生在不同维度、却同样残酷的战争。非洲丛林的枪声,华尔街的做空指令,苏黎世的阴谋算计,实验室里的未知咆哮……都融合在江城这场罕见的盛夏铁雨之中。
“通知下去,”雷宜雨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淬火后的锋芒,“汉南智能产业园,从此刻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我们的‘熔炉’,正式点火。这场火要烧多久,要烧掉多少东西……”他看着屏幕上那不甘蛰伏的幽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就由我们说了算。”
暴雨如注,铁幕低垂。非洲丛林深处的枪声并未传来,但江城这座钢铁熔炉之内,无声的惊雷,已然炸响。铁与火,血与谋,在这个不眠的暴雨之夜,才刚刚开始淬炼那最终刺破一切阴霾的……绝世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