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掌心的戒指彻底化作流光,最后一丝碎片融入那团混沌记忆。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画面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粗暴地塞进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往。
云台之上,天光如织,一位身披霞衣的女子立于星河边缘。她双手结印,指尖划过自己的心口,硬生生将一团漆黑雾气剥离而出。那雾气挣扎嘶吼,却被七十二道金线缠绕,封入一卷黑丝结界。女子低语:“执念不灭,便由你代我受这轮回之苦。”
画面戛然而止。
“这是……白莲儿的起源?”苏曼曼皱眉,“她不是什么冤魂,是被人从本体里割出去的‘恶’?”
花自谦靠在旗袍旁,脸色发青。心口那三根金针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肉下缓缓游走,每一次跳动都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起源,是‘定义’。她不是被杀的,是被创造的——为了平衡因果,有人把她当成了替罪羊。”
“所以她恨的从来就不是你。”苏曼曼忽然明白了,“她恨的是那个把她切开的人,而你恰好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
花自谦没说话,只是盯着光门深处浮现的三个字——弑父戮神。那字体歪斜扭曲,像是用血一笔一笔抠出来的。他知道这三个字刻在自己心口,但他一直以为那是诅咒,是惩罚。现在他开始怀疑,这或许根本不是判词,而是签名。
“她不能死。”他忽然开口,“因为她根本就没活过。她是业力的化身,是因果链条上的一环。我们打碎的只是她的壳,她的‘存在理由’还在。”
苏曼曼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也该查查自己?万一你也是谁丢出来的一块‘善念残片’,专门用来平衡某个疯子的命格呢?”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要真是那样,你也早该甩了我八百回了。毕竟谁会跟一个‘概念’谈恋爱?”
“问题是,”她盯着腿上的黑丝,牡丹纹正微微发烫,“我现在这条命,这件皮囊,这双腿上的束缚——到底是谁给的?初代织女?还是我自己?”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左腿外侧,黑丝应声裂开一道细缝,渗出一丝血珠。那血没有滴落,反而顺着丝线逆流而上,像是一条微型红蛇在织物中穿行。片刻后,整圈黑丝泛起微弱金光,纹路变得更加清晰锐利。
“看到了吗?”她扬了扬下巴,“如果我只是个容器,它不会听我的。可它现在流的是我的血,不是她的。”
花自谦松了口气,嘴角刚想往上扯,光门突然剧烈震荡。
嗡——
一声低频鸣响从门内传出,像是某种巨兽在深海中苏醒。原本缓慢旋转的符阵开始加速,边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心口金针上的刻痕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随着某种节奏明灭闪烁,仿佛在传递信号。
“不对劲。”花自谦猛地站直,“刚才的动静是她在反抗,现在的……是回应。”
苏曼曼迅速收回织女神丝,在两人前方织出一层半透明屏障。她闭眼催动天孙目,视线穿透光门,直抵核心区域。那里悬浮着半块玉佩,材质温润如脂,裂口处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一眼认出——那是花家祖传信物,二十年前失踪的那一块。
“有人在外面。”她睁开眼,“拿着另一半玉佩,在敲门。”
花自谦瞳孔一缩。他想起七姑某次醉酒时说的话:“你们这一脉,不是起点,是终点。老祖宗埋下的东西,早晚有人来收账。”
“他们想借白莲儿当钥匙?”他喃喃,“用她的怨念激活通道,再用玉佩完成对接?”
“不是‘他们’。”苏曼曼摇头,“是‘它’。那股力量没有情绪,没有目的,只有……规律。就像钟表走动,潮汐涨落。它不是在找人,是在按程序执行。”
话音未落,光门猛然扩张,几乎占满整个墙面。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噼啪声响。苏曼曼的屏障出现细微裂纹,她立刻补上一缕血丝,强行稳住结构。
花自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护妻神针上。银针嗡鸣震颤,瞬间钉入地面三寸,引动乾坤袖内空间共鸣。一道蜀锦自袖中飞出,贴地铺展,迅速勾勒出“金蛇缠丝阵”的雏形。
“还能撑多久?”苏曼曼问。
“五分钟。”他额头冒汗,“再多,我就得把你塞进婚纱里祭天了。”
“别废话,说正事。”
“我们得换个思路。”他盯着门内那半块玉佩,“既然杀不死她,那就把她变成陷阱。让她继续存在,但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
“怎么断?”
“用婚书。”他看向她,“真正的血誓婚书。不是仪式,是绑定。把她的业力锚定在我们身上,而不是通过这扇门扩散出去。”
苏曼曼挑眉:“你是说,让她成为我们的‘共同债务’?”
“准确说是‘共犯’。”他咧嘴一笑,“以后她想作乱,得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她沉默两秒,忽然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早这么聪明,咱俩也不至于打这么多架。”
“我这不是一直在进步嘛。”他揉着腿,笑得有点虚。
苏曼曼不再多言,伸手撕开袖口,指尖划过小臂,鲜血缓缓渗出。她以血为墨,在空中画下一纸契约。每一笔落下,空气都泛起涟漪,仿佛有看不见的印章在逐一盖下。
花自谦也割开手掌,将血滴在契约末尾。两人同时低语,念出那段古老誓词。
刹那间,并蒂莲光浮现,环绕二人周身。那光芒不强,却坚韧异常,竟将光门溢出的黑气尽数挡在外面。
契约成。
可就在最后一笔闭合的瞬间,门内那半块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裂口处渗出暗红色液体。紧接着,一道冰冷意志横贯而来,直接撞上并蒂莲屏障。
咔——
一声脆响。
屏障出现蛛网状裂痕。
花自谦猛地咳出一口血,护妻神针嗡嗡作响,几乎要脱土而出。苏曼曼踉跄一步,腿上黑丝崩断一根,血顺着小腿滑下。
“它知道我们在封印。”她抹掉嘴角血迹,“但它不在乎。”
光门中心,符阵重组,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星盘已启,织者归位
花自谦抹了把脸,看着掌心尚未凝固的血:“看来人家根本不把我们的婚书当回事。”
苏曼曼冷笑:“那就等结完婚,再离一次。离婚协议我也用血写,看它承不承认现代婚姻法。”
花自谦刚想接话,忽然浑身一僵。
他感觉到,心口的金针,正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