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手指还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那截黑丝残片飞出去之后，整条腿像是被抽了筋，软得发麻。她能感觉到，那把剑在吸她的命，一寸一寸地啃。
花自谦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虎口都裂了，血混着她的往下淌。乾坤袖鼓荡起来，像要炸开，里头的蜀锦乱翻，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撞。
“别出事。”他咬牙，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话音刚落，前方光漩猛地一缩，两人身体被狠狠扯了一下，差点分开。苏曼曼闷哼一声，脚踝处的黑丝又断了一小截，飘在乱流里，转眼就被吞没。
花自谦立刻反应过来——坐标偏了。
这不是简单的传送，是崩塌中的逃亡，衣冢的结构正在瓦解，空间像烂布一样被撕开。再这么下去，他们要么被扯成两半，要么直接掉进虚空中化成灰。
他闭眼，心口三根金针嗡地一震，护妻神针自动出鞘半寸。《天衣斩丝诀》的招式在他脑子里转得飞快，不是死记硬背，而是像老酒坛子开了封，一股陈年劲儿直冲天灵盖。
“经纬为骨，缠丝为锚！”他低喝一声，左手猛地划出一道弧线，金蛇缠丝手的丝劲瞬间甩出，在乱流中织成一张网。右手点妆笔出袖，蘸着自己心头血，在空中画了个短横——那是并蒂莲的一瓣。
血符成形，微光一闪，竟和苏曼曼腕上那道褪色的丝纹共鸣起来。
她也明白了，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柄上：“听好了！现在你是我的刀，不是阎王簿上的勾魂使！”
弑神织女剑颤了一下，像是不服管，但下一秒，苏曼曼掌心亮起一道血纹，正是她早年画在设计稿上的回文诗——《璇玑图》的起笔。
剑身一震，终于安静下来。
“走！”花自谦一把将她往前带，两人合力催动，那张由金丝与黑丝交织的防护罩猛然扩张，像撑开了一把伞，顶住四周挤压而来的乱流。
可就在这时，前方景象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光漩，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城市在塌。
高楼一栋接一栋倒下，不是爆炸，也不是地震，而是像沙堡被潮水舔过，无声无息地化成粉末。街道上的人影定格在奔跑的姿势，嘴巴张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一个身影悬浮其中，袖袍一挥，又一座大厦崩解。
“那是……现实？”苏曼曼瞳孔一缩。
“不止是现实。”花自谦盯着那道裂缝，“她在吃规则。物理的，时间的，因果的——全在被她重写。”
他们还没到，可毁灭已经开始。
苏曼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黑丝已经透明到膝盖，皮肤下的血管都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腐蚀了。她没说话，只是把剑往地上一插，指尖血顺着剑刃滑下，画了个圈。
“织霞手，开。”
血光炸开，防护罩瞬间升级，黑丝顺着剑身蔓延，织成一张密网，和花自谦刚才画的星轨连成一体。两股力量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阵法——璇玑归阵。
“准备冲了。”她抬头看他。
花自谦点头，护妻神针收回袖中，点妆笔却留在外头，笔尖朝前，像一把微型剑。
“记住，落地先稳阵脚，别让她察觉我们回来了。”
“废话少说。”她咧了下嘴，有点虚弱，但眼神还是狠的，“你要是摔了，我可不扶。”
话音未落，阵法爆燃。
防护罩表面腾起一层火光，不是真火，是丝线燃烧时释放的能量。整张网猛地向前一推，像炮弹一样撞向那层“镜面”。
咔——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耳膜。
两人穿了过去。
风扑面而来，带着焦味和尘土。地面在晃，脚下一软，花自谦立刻旋身，乾坤袖甩出半匹蜀锦，垫在苏曼曼身下。她顺势翻滚卸力，单膝跪地，剑拄地，勉强撑住。
花自谦站得比她快，扫视四周。
这是市中心高台，原本是商业广场的观景台，现在只剩几根断裂的钢架歪斜着。远处，摩天轮倒了一半，挂在楼体上，像被孩子随手掰弯的玩具。天空那道裂缝还在扩大，星盘女皇悬浮其中，长发如瀑，每动一次手指，就有建筑化为齑粉。
“她进度挺快啊。”苏曼曼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咱们这一趟，算是掐着饭点赶回来了。”
花自谦没接话，心口金针突然一烫，像是预警。
他猛地拽她后撤——
原地轰然塌陷，一道无形力场扫过，地面像豆腐一样被削平。
“她发现我们了。”他沉声说。
苏曼曼冷笑，握紧剑柄：“那就别躲了。”
她抬手，仅剩的黑丝残余光芒一闪，织成一面小盾浮在头顶。花自谦则取出点妆笔，笔尖蘸血，在自己眉心画了个“斩”字。
《天衣斩丝诀》运转至极限。
两人同时出手。
苏曼曼剑锋一挑，黑丝化作千缕细线，直射天际；花自谦笔尖一点，金蛇缠丝手的丝劲缠绕而上，与她的线交织成网，直扑星盘女皇。
那一瞬，女皇终于回头。
她的眼神空洞，却又像装着整个宇宙的熵增过程，冰冷、无情、不可逆。
袖袍轻扬。
一道光波横扫而来。
花自谦猛喝一声，乾坤袖全力展开，百匹蜀锦倾泻而出，在空中织成屏障。轰然巨响，蜀锦瞬间焚尽，化作灰烬飘散。
但他挡住了。
苏曼曼趁机跃起，剑尖凝聚所有残余生命力，一刺而出。
剑光如虹，撕裂长空。
星盘女皇抬手，两指夹住剑锋。
僵持三秒。
然后，她笑了。
轻轻一捏。
剑身出现裂痕。
苏曼曼脸色骤白，喉头一甜，血涌上来。
花自谦冲上前，一把抱住她后腰，借力后翻，落地时踉跄两步才站稳。
“剑不行了。”他盯着那把出现裂纹的弑神织女剑，“它吸收你太多命气，现在反噬来了。”
苏曼曼咳出一口血，笑了一声：“那你就别让它断。”
她抬起手，指尖血滴在剑脊上，轻声道：“名字是我起的，命也是我给的——现在，给我撑住。”
剑身轻鸣，裂痕暂时止住。
花自谦看着她几乎透明的腿，忽然伸手，撕下自己袖口一截丝绸，裹住她手腕。
“等打完这场，我给你重新织一双。”
“谁稀罕。”她白他一眼，却没甩开。
远处，星盘女皇缓缓抬手，天空裂缝开始旋转，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睁开。
花自谦握紧点妆笔，低声道：“准备上？”
苏曼曼站直身体，剑尖指向天际。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