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悬在半空，离地半尺，一动不动。
花自谦的手还搭在门框上，指尖微微收拢。他没关门，也没后退，只是把肩膀往里侧偏了三寸，让出苏曼曼的视线角度。
“动了。”她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叶子碎成了灰。
山门外的雾开始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搅动。地面枯草一根根发黑，蜷缩，化作粉末。三十丈外，影子陆续浮现，脚步没有声音，但每一步落下，空气都震一下。
“来了。”花自谦松开手，转身退进门槛内侧，脚跟一勾，木门自动合拢，却没有发出响声。
苏曼曼站在阵心位置，右手已经沾了血，左手按在香炉边缘。她低头看了眼右腿，暗金环轻轻颤了一下，像有风吹过。
林小满盘坐在墙角，体内黑丝全数调动，在经脉中形成循环回路。她闭着眼，眉头突然一跳——敌人之间的能量频率变了，不再是单一推进，而是分出了三层节奏。
道士站在香炉后，手指掐着最后一个印诀。他没说话，但香炉盖子底下，一道红光闪了两下。
第一个敌人撞上了结界。
不是人形，更像是由黑丝拧成的一团影子，四肢拉长，头颅歪斜。它扑向道观正门时，整张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丝线，像一张被撕烂的网。
花自谦甩袖。
百匹蜀锦从乾坤袖中喷涌而出，如瀑布倒挂，横切过去。那团黑影刚穿过结界，就被丝绸裹住，下一秒，布料自行绞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黑丝崩断，残渣落地即燃。
第二个敌人从左侧围墙翻入。
苏曼曼抬手，指尖血丝飞出，在空中织成半张网。那身影刚落地，双脚就被粘住，动作立刻变慢。她手腕一转，丝线收紧，对方膝盖弯曲，硬生生跪了下去。
第三、第四、第五个接连冲来。
林小满睁眼，体内黑丝猛然外放，贴地蔓延，精准卡进敌人群体行动的间隙。原本整齐的步伐出现错乱，两人相撞，黑丝互相缠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道士掐诀，香炉中升起一缕火苗，转眼化作赤鸟，扑向其中一名敌人胸口。火焰钻进去的刹那，那具身体猛地抽搐，体表黑丝一根根自燃，最后只剩下一堆焦灰。
花自谦没停。
他踩着门槛跃出，人在半空，袖口再抖，又是几十匹蜀锦甩出，像刀片一样旋转切割。三名敌人被拦腰斩断，黑丝四散，却在落地前重新聚合，继续往前爬。
“它们不怕死。”他说。
“本来就没活过。”苏曼曼盯着那堆蠕动的黑丝，“是死士，被黑丝寄生的尸体。”
第二批敌人从屋顶跃下。
一共七个，全都穿着破旧的黑色长袍，脸上蒙着丝巾。他们落地不响，脚步一致，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最前面那个举起手臂，铁链甩出，直接砸向花自谦面门。
他侧头避开，链条擦过耳际，打在门柱上，木屑飞溅。
苏曼曼立刻补位，双手划弧，织女神丝交织成屏障，挡在花自谦身前。铁链撞上丝网，发出金属交击声，竟被卡住三秒。
就这三秒，花自谦反手抽出一匹窄幅蜀锦，缠住链条，用力一扯。
那人没站稳，往前踉跄一步。
林小满抓住机会，体内黑丝猛地弹出，缠住对方脚踝，顺势一拽。那人摔倒在地，后脑磕到台阶，黑丝从七窍溢出，像虫子一样往外爬。
道士低声念咒，香炉第二根阴火点燃，化作火蛇绕场一周，烧掉了三名敌人的手臂。
可敌人还在增加。
雾里又走出十几个，步伐更稳，身上黑丝颜色更深，几乎泛出紫光。其中一个肩扛长棍，棍身刻满符文，一落地就往地上一杵。
整个道观轻微晃动。
苏曼曼右腿的暗金环剧烈震动，她闷哼一声，单膝微曲。
“他们在干扰阵眼。”她说。
花自谦立刻回防，退回她身边，背靠背站立。他从怀里摸出点妆笔，塞进她手里：“画眉能改运势，你要是撑不住，就给自己画一条。”
“这时候给我送礼物？”她冷笑，“等打赢了再送。”
“这不是礼物。”他盯着前方，“是保命的东西。”
第三个扛棍的敌人上前，长棍再次砸地。
这一次，香炉晃得更厉害，炉盖移位，红光闪烁不定。
苏曼曼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织女神丝上。血雾散开的瞬间，丝线泛起金红色，形成一个半圆光罩，将三人护在中间。所有靠近的敌人都被弹退，动作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花自谦出手。
他抓起一匹蜀锦，折叠成条，像鞭子一样抽出去。正中一名敌人心口，布料瞬间穿透，将其钉在墙上。那人挣扎几下，黑丝断裂，身体塌成一堆。
林小满趁机操控黑丝，顺着地面爬向敌群后方，悄悄缠住两名敌人的脚踝。她猛地发力，两人摔倒，压住了后面的路线。
道士第三次掐诀，最后一根阴火点燃。
火鸟飞出，直扑那名持棍首领。对方举起长棍格挡，火焰绕棍而上，黑丝燃烧，发出刺鼻气味。那人终于发出第一声惨叫，后退两步。
可就在这时，屋顶瓦片突然震动。
一块、两块、三块接连掀开，又有五名敌人从上方突袭。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团团压缩的黑丝，像球一样抛向香炉方向。
苏曼曼瞳孔一缩。
她知道那是“噬灵弹”，专门针对法器核心。
她抬手想拦，但体力已经见底，织女神丝微微发颤。
花自谦冲上去，把整捆蜀锦甩向空中，形成一道厚实屏障。黑丝球撞上布料，发出“噗噗”几声闷响，像是被吸进了棉花里。
可屏障只撑了两秒。
蜀锦开始发黑，边缘卷曲，迅速腐化。
“它们能吞灵力！”林小满喊。
花自谦一把扯下腰带，那是用天蚕丝织成的护腰，也是他最后一件未启用的防御品。他扔向香炉，护腰自动展开，围成一圈，暂时挡住第二波攻击。
道士喘了口气，手扶炉身，脸色苍白。
“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他低声道，“是在拖时间。”
“为什么？”苏曼曼问。
“有人在远处布阵。”道士抬头看向雾中，“这些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还没启动。”
话音未落，山门外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真钟，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振动，带着某种韵律。
所有敌人的动作同步一顿，随即，黑丝全部收回体内，他们齐刷刷转向道观大门，列成一排。
静止。
连风都停了。
花自谦缓缓抬起手，掌心朝外，乾坤袖蓄势待发。
苏曼曼指尖还在流血，她没去擦，任由血滴落在地面。
林小满体内的黑丝绷到极限，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琴弦。
道士盯着香炉，最后一道火光在他眼中跳动。
门外，为首的敌人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掌心，有一枚小小的星盘图案，正在逆时针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