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帅府,贺烽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沉静,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带上来……”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
堂下众人神色一凛,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他们都已得到消息,今日王爷要提审那位已被羁押近两年的特殊囚犯——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名魁梧的亲卫押着一个身影走入节堂,当那人出现在烛光下时,堂内不禁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抽气声,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四方谷不可一世,金国四皇子么?
眼前的金兀术,形销骨立,一身破旧的囚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经桀骜凶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与麻木,只有在目光偶尔扫过堂上端坐的贺烽时,才会闪过一丝极快隐去的怨毒,
两年的囚徒生涯,不见天日,虽无肉体酷刑,但精神的折磨和希望的湮灭,已将这头猛虎的爪牙磨钝,将他的锋芒摧折得七七八八,
他站在那,身形佝偻,需要依靠身后亲卫的些许支撑才能站稳,与堂上端坐,气度沉凝的贺烽形成了鲜明对比,
贺烽打量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挥了挥手,亲卫松开了手,退到一旁,金兀术失去了支撑,身体晃了晃,勉强站住,喘了几口粗气,
“宗弼将军……”
贺烽开口,打破了沉默:
“别来无恙?”
金兀术抬起头,乱发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贺烽,沙哑地笑了起来:“托……托你的福,还没死透,怎么?今日是终于决定……要送我上路了?”
他的汉语生硬,却带着一股不肯屈服的狠劲,尽管这狠劲在如今的境地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贺烽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道:
“看你如今模样,倒让我想起当年四方谷,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金兀术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不愿回忆那场奠定他命运转折的惨败,
“宗弼,你我虽是敌手,但我敬你是条汉子,”贺烽话锋一转:
“可知如今你大金国势如何?”
金兀术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了几分,他被严密看管,外界消息隔绝,但贺烽此刻提起,必然不是好消息,
贺烽没有卖关子,语气平稳却字字如锤:“完颜宗望败了,桑干河畔,十万东路军灰飞烟灭,宗望本人吐血昏迷,仅率千余残骑逃回,辽西已尽入我手,营州降了,显德府也岌岌可危,还有,你们那龙兴之地辽东,纥石烈·阿疏自立为王,搅得天翻地覆,”
每说一句,金兀术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虽然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如此惨烈的败绩和内部叛乱,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绝望,
“事实如此,”
贺烽打断他:
“宗弼,你们金国,气数已尽了,”
金兀术低下头,乱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贺烽看着他,突然问道:
“显德府的完颜东和,用兵刁钻,稳中带狠,更擅用间,搅得我辽西后方不宁,他背后,是谁在指点?”
金兀术闻言,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恢复了浑浊,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贺烽……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想知道?跪下来求我啊?”
他用残存的骄傲,试图博取最后一丝体面,
贺烽并不动怒,反而微微一笑:
“宗弼,激将法没用,说出你知道的,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不同的选择,”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盯着金兀术:“比如……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