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猛地抬眸,满眼不可置信,她还以为林知意来求助她时,对自己劝诫的话她多少还是听进去,会徐徐图之,没想到她竟……
眼下,端王是潜逃的犯人,不管是长公主也好,还是谢归渡等追随他的人都会被扣上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
林知意跟他混在一起,哪里还有活路?
“这事,你还未告知太子?”
林文楷满口苦涩,摇了摇头。
他为官清正,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哪怕后来投靠太子,也是认定他会是大周的明君。从未想有,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让林家沦为‘乱臣贼子’!
他痛心疾首,满眸失望,“我们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根本不见她的人影。我和她娘,自幼对她的管教就异常严厉,她也循规蹈矩,本本分分,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多少人都羡慕我们有这样一个端庄贤淑、懂事、知大体的女儿。”
“可她的懂事,都是装的!谁会想到,她一闯祸,就把天都给捅破了!”
“我本想直接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纵然能保住了林家的名声,可这无疑是逼她上绝路啊,到底是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我们于心不忍啊。”
“太子妃,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你和知意向来交好,求你帮帮她吧!”
窦文漪神色凝重,或与人私奔,亦或与端王私混,随便哪一项,拧出来对于林知意都是灭顶之灾。
她不禁想起裴司堰仿造温皇后笔记的事,问道,“你确定那封信是她的亲笔?”
林文楷颓然苦笑,切齿道,“她的字,好认得很,我们一眼就能辨出真伪啊!”
窦文漪蹙眉沉思,良久才道,“不,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根本没见过什么信函,是端王心怀不轨,在知意去姑妈的路上把她劫持了,以便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本宫!”
听她如此说,林文楷瞬间领悟到她的用意,眸光由震惊转变为感激,拱手一揖,“太子妃大恩,林某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我林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如果能悄无声息寻回林知意,有了太子妃的信任,这件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林家就可以变成受害者!
就算以后被有人知晓,欲大做文章,也不可能再演变成一个可以攻击林家‘背叛’新帝,与端王‘暧昧不清’的这种要命把柄。
窦文漪又叮嘱了他几句,之后就命人直接驱车,火急火燎去找了章家。
一路上,她心如擂鼓,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不觉得林知意会如此糊涂,心甘情愿地跳入火坑,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也清楚得很。
越想她就越觉得,那封信函极有可能是端王伪造的!
林知意以前确实对他有意,在得了他们的告诫过后,说不定已经打算先拖着。可依照端王对付自己母亲的手段而言,他是不会白白浪费手中的筹码的。
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掳走林知意。
他的手段太卑劣了。
卑劣,可是有效,让受害者百口莫辩,甚至连父母都会觉得她让林家蒙羞,彻底放弃她。
一想到这些,窦文漪浑身气血上涌,气得发抖。
来到章家时,章承羡正在院中练剑,见她找了过来,惊喜的同时也有几分疑惑,抹了一把汗就迎了上去,“文漪,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窦文漪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笑道,“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章承羡屏退左右的人,“说来听听。”
林知意的事牵涉关系的女子声誉,不应该告诉外男,可是在这世间,章承羡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有的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
她并不希望惊动裴司堰。
窦文漪暗忖,斟酌着用词,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他,当然,她自然隐去‘私奔’一说。
“……林知意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女子名节大于天,此事若是闹大,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她年纪轻轻,不应该沦为政治的牺牲品。事出紧急,我想救她,也不知该如何出手,更没有端王的踪迹,玄甲军不是有斥候吗?可否调两个人给我?”
章承羡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不想让裴司堰介入此事。
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她能毫无芥蒂,第一个想起他这个朋友,他也算心满意足了。
章承羡历经锤炼,比之以前,整个人已沉稳从容了许多,其实,早在端王第一次上奏要就番时,裴司堰就已经派了人盯上了他。
他自以为能逃出升天,哪里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你切莫心急,这事,尽管就交给我,我保证把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
汝县郊外一座平常的庭院里,几个庄稼汉打扮的汉子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屋内,桌上的摆着几道简单的农家菜,裴云澈简单吃了几筷子,就把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上。
随从看出他心事重重,忍不住劝道,
“殿下,你多少还是再用些?等会,我们还得赶路,只要到了华州境地,长公主的精锐就会前来接应。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安全了。”
安全?
不过是从一枚棋子,变成另一个傀儡。
裴云澈心中隐隐有些懊悔,他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明知裴司堰手握重兵的前提下,还要与他一争老弟,并不是因为受了长公主的蛊惑,而是因为他的好父皇,穆宗皇帝给他画了大饼!
他万万没想到穆宗皇帝竟厚颜无耻,背信弃义,竟然会背刺他。
那继承大统的圣旨都能随便下吗?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事到如今,他只能牢牢抓住长公主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裴云澈眉宇间堆着浓浓的倦意。
随从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搞不懂,端王都快亡命天涯了,为何还要强行掳走一个女人!
裴云澈拧起水壶,端了一盘菜肴,抬脚朝里走去,温声劝道,“知意,别闹了。多少吃点东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