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小忙垂眸道:“是。”
心道,难道莫战北从没在军中提过三个孩子和自己老娘吗?
使者看向里正:“这是怎么回事?”
周里正当了一个多月的里正已经沉稳了许多,道:“使者来时,只说要将莫二郎的妻子喊到堂前,未提及他的娘亲,故而小民只将莫战北的发妻钟氏喊了过来。”
“放你的$*<,”莫老太对着周里正喷道,“你就是偏帮。
谁不知道你家和莫二娘子走得近,排斥我们外村人。”
这话就不对了,要知道两个月前钟小小在当时的周村长心目中和莫老太是一样的,都是不会来事的外村人。
彼此间能够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就不错了。
谁能想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两家关系拉近了这么多。
使者一说自己是从镇远关来,他就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来了。
他当然要帮着钟小小先一步拿到抚恤银,才故意没去通知莫老太。
莫老太得了消息还是赶来了,不但赶来了,连莫氏族长也一并来了。
使者听莫老太喷了半天,觉得周里正做得没问题啊,问道:“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可曾上莫氏族谱?”
莫老太和族长对视一眼,都低头不语。
这个钟小小倒是有所耳闻,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莫老太早年守寡,族里变着法儿地想要侵吞她这一支的家产,为这事儿两边没少干仗,以至于莫老太性格彪悍远近闻名,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可见当年闹得有多凶。
就这儿,她和莫氏一族关系能好吗?
两边本就疏远,到后来莫战北打仗回来,更是在小墅村置了业,和族人离得更远了。
莫族长或许还等他上门求他给孩子上族谱呢,可莫战北压根就没鸟他,直接把孩子的户籍给落在了小墅村。
莫族长不语,周里正将孩子户籍的情况一一告知。
使者捻着胡子,眯眼看着族长道:“我来之前,佟夫人命我告知族中,要族中为莫二郎单开族谱,你可能做到?”
“单开族谱?”那是要有光宗耀祖的功绩才能单开一页族,莫氏族长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元宝:“小民定当领命,对二郎的三个孩子多加照拂。”
使者刚微笑着满意点头,就听身后一声“我呸!”
钟小小一激灵,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莫老太。
一把年纪还能中气十足,不仅把她,把使者都震得一激灵。
莫老太道:“大人,你莫听他的。
族中个个觊觎二郎的财产。
我一个人拉巴着二郎和他生病的大哥,年轻时都未曾照顾我们一星半点,怎么可能二郎百年之后,还去照顾他三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钟小小这回总算领教了莫老太的战力了,她以前以为老太太就是为喷而喷,今日一听,不仅思路清爽,还不忘把她的三个孩子给捎上,怪不得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把两个孩子给拉扯大。
莫老太也是不容易。
使者被莫老太的大嗓门吵得脑袋嗡嗡直响,道:“这么说莫战北他确实有三个孩子?”
莫老太:她说了半天,这人到底听了什么?
她匍匐在地,诉苦道:“那三个孩子不是钟氏亲生,是二郎从外面带回来到底,他那时才多大,说不准是被人骗了,哪能保证是莫家骨血。
至于钟氏,她年纪还轻,若将这抚恤银给了她,以后就是便宜了别人。
二郎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娘,”钟小小现在不能再保持沉默,道,“夫君千辛万苦将三个孩子带回家,家里的户籍上明明白白写着父子。
若孩子不是亲生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再说,二郎是佟将军的近卫,他若是糊涂,怎么能得佟将军的信任?
至于我对三个孩子如何,在座的乡亲都可以为我作证。
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三个孩子饿着。
我此生别无所想,只想平平安安将三个孩子养大。”
钟小小说的句句肺腑,眼前还有灾荒等着她呢,能平安将三个孩子养大当真是她最大的追求。
使者见此状况,倒也不能立刻就把抚恤银发放给钟小小了。
按大佑朝规定,若是高堂还在,即便已经分家,仍要将抚恤银的一部分归属于老人。
如果没分,则应全部交于老人手中。
可莫战北在营中都不提自己在世高堂,只说有一发妻,他也不能不尊重他的遗愿。
“那我问你们,莫二郎在世时可曾分家?”
“没分。”莫老太斩钉截铁道。
莫二郎虽然一把三尺大刀插在他老娘门前,却也只是不许她去找他媳妇儿麻烦,自始至终都没提过分家的事。
莫老太擦了擦眼泪,得意地看了钟小小一眼。
钟小小此刻危机感深重,倒不是她贪图那一百两白银。
说不想要是假的,可她现在已经有一百两在手了,不至于财令智昏。
看莫老太和莫族长的意思,要否认东宝、南宝和贝儿与莫氏宗族的关系。
他们如今的目标是这一百两抚恤银,接下来恐怕就是莫战北“留给”他们的房子和地了。
她在地里花了那么多心血,是万万不能让给他人的。
使者一路下来,见多了人间悲欢离合,也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既然如此,那带我去看看莫千户的三个孩子吧。”
莫老太立时跳起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使者面色不愉:“你是在质疑本官吗?”
“草民不敢,”莫老太道,“只是…这抚恤银…”
“怎么?”
莫族长道:“这抚恤银数额不小,不宜放在周里正家。
不如先放在莫氏宗祠,稍后再由大人定夺。”
“你!”
莫族长这算盘珠子都快绷到脸上了。
使者心急要去见孩子,对随从道:“你留在这儿看管银两。”
“是,大人。”
莫族长对着银子已经伸出去的手只能讪讪地收回来。
钟小小听使者要去见三个孩子,心里也慌了,只能暗暗祈祷莫战北千万别这个时候醒过来给她添乱。
莫老太却不肯放过,道:“大人,不是老太我贪心,实在是我不放心银子放在周里正家里,你不知道周里正他和钟氏走得近。
总之,大人您今日在这儿,无论如何请您拿出个章程吧。”
使者转过头盯着莫老太,他眼神锐利,莫老太不由得有些心虚。
莫老太这话一出,吴氏第一个不干了。
“你把话说清楚,别说半句留半句的,什么叫走得近?”她转而对使者道,“大人,前阵子钟氏被村里王赖子讹诈,上告到县里,我夫君替她作证,莫二郎保家卫国,我们总不能让他妻儿在村里被欺。
我夫君光明磊落,天地可鉴,还受到了县太爷的嘉奖,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周里正听媳妇夸他,嘴角微勾了一下。
吴氏一番话义正严辞,可莫老太怎么会就此屈服:“总之,我不放心抚恤银放在周家,你别听他们说得好听,一百两,谁能不动心?
到时候掉了少了,你负得起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