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伴随着指针的转动。
痴看向贪,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李瑟兮的信念,你改了吗?】
贪盖子抖了三抖,说着些“好像”和“似乎”之类的词,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回答。
直到嗔痴二书彻底陷入沉默。
目光所及的箱庭世界中,“林若初”的名字才又抖动了一下。
【天命之人的名字要收回来了,只要能她的名字收回来,破了嗔的因果律,造反我们也不怕的!】
贪赶紧顺势甩锅。
痴的目光未动,它暗中往那黑暗中加了份助力。
再快点……
再快点!
耳边像是有看不见的鬼魅在窃窃私语。
林姨娘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再次睁眼看向那熟悉的床幔时,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又姓甚名谁了。
婢女为她端茶。
医官匆匆来,又匆匆走,看着她伤只是一阵叹息,留了药让婢女换。
屋子外侯府庭院中,人声嘈杂,脚步混乱。
林姨娘茫然地向外张望:
“外面发生什么了?”
婢女边小心地为她重新包扎,边宽慰道:“没事的姨娘,听说是城里有人敲登闻鼓闹起来,碍不着咱们的事,您别担心。”
听到“登闻鼓”三个字,林姨娘愣了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去回忆,却又被针扎般的疼痛消解。
她靠回到枕头上:
“不碍着咱们的事就好,不打搅咱们的安稳日子就好……”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砰”得一声异响打断了。
婢女冲到屋门前,只见琳琅阁的小院被人给撞开了,数十手持长棍的家丁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怒气的老侯爷。
“长公主要造反,带人跟禁军在公主府门前杀起来了,这样大逆不道之人,圣上定然是会降下雷霆之怒的,咱们侯府岂能再窝藏这个曾与长公主有所勾结的女人,快快去把她绑起来,押送到禁军那里,以表咱们永安侯府的忠心!”
随着永安侯的命令,家丁倾巢而出,围住院门的同时,直接冲进屋中。
邵牧姗姗来迟,挡到永安侯面前:
“父亲,林姨娘已然受了刑,被判罚回侯府做我后院的妾,便是与长公主没有任何关系了,何故还要抓她?”
永安侯怒骂:
“你个目无尊长的不孝子,连我的命令都敢忤逆?来人把他给我绑去祠堂家法伺候!”
邵牧直接被押住双手,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永安侯年逾五十,久病缠身,身形干瘦,他一个拳头抡过去就能把人打倒。
为什么不呢?
他心底忽然涌现莫名的杀意,竟真的想在这里把人给杀了。
然而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他浑身冷汗直流。
杀意之外,以父为纲祖训赫然砸在他头上。
父亲说的对。
他的话是谁都不可以违背的!
是林姨娘不对。
是林姨娘私自逃跑,牵扯到公主府,还惹出来一个姘头!
是该将她绑了,让她去再多吃些苦头,才能明白自己下半辈子到底要仰仗谁过活!
邵牧跪在旁边不再作声。
邵侯颇为满意地冷哼了一声,做了个手势,道:“抓人。”
持棍家丁立刻冲向屋门。
婢女不敢相信大公子竟然这样轻易就妥协了,竟然这么简单的就把姨娘交出去了。她还有伤,她还在发烧,若被人绑去禁军,她会没命的!
惊惧和愤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让她双腿发软的同时,双手扒着门框,挡在了屋门中间:
“女、女子闺房!你、你们怎么可以胡乱闯入!”
“女子闺房,你们怎么可以胡乱闯入!”
邵侯怒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一个卑贱的奴隶也敢忤逆我?先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一声令下,棍子直接冲着婢女的胳膊和脑袋招呼了上去。
她躲闪不及,重重挨了两下,一时间浑身脱力,眼冒金星,让人架住就要往院子里拖。
可明明双腿都软的直发抖,身体里却有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死死地扒着屋门,任凭两个壮汉使劲撕扯了两下,都没把她拽走。
林姨娘死命撑着身子,掠过屏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她心底当即涌上急切,想喊婢女让她赶紧躲到一边去。
可当她张开嘴时,却忽然愣住了。
她的婢女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明明就在嘴边的话,却像是硬生生抠掉了,她整个脑袋都是一片空白。
邵侯大怒,直接命令道:“不用拉下去了,就在这,原地打死!”
家丁闻言,直接扬起棍子。
长棍以破风之势砸下来,婢女吓得闭紧了双眼。
林姨娘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不要!不要!”
她拼命的向前爬,惊恐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穿她自己的耳膜。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无限放慢。
棍子,人群,婢女护着她的背影,刺鼻的血腥,仿如碾碎筋骨般的疼痛……
紧接着,一个名字便从她的唇齿间喊出:
“锦雀!”
她高喊她的名字:
“锦雀!不能挨打!动手!”
几乎是与她声音同时,锦雀抬手握住了那根即将劈在她脑袋上的棍子。
当她的名字灌入她耳畔时,一股力量从心底迸发。
尽管她脸上被吓哭的泪珠还没有止住,手、身体、双腿已然以一种本能的冲动在刹那间做出反击。
左手挡住棍子的同时,右手握拳,以弓起的食指中指为着力点,集全身之力刺向身前之人的额下三寸的要害之处。
这是她在这数年间为了追随小姐上战场,早已演练过数次的动作。
只此一击,那家丁便没了意识,直接后仰着摔倒在地。
锦雀顺势抢过棍子,两步跳出门槛,用握枪的姿势握住棍子。
枪是小姐最爱用也是最擅长的武器。
小姐耍枪的身影,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那一招一式,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熟记于心。
别说是眼前十几个,就算是二十个、三十个男人将她们围了,她绝不会放他们进入小姐的屋子!
说时迟那时快,锦雀马步一扎,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给敌人留,一记横扫就将身前五人逼得节节败退。
趁他们措手不及间,脚下虚浮之际,锦雀持棍上挑,直砸最近之人的下颚,又趁身侧两人躲闪不及,转了棍子,左右一抽,太阳穴上挨了重重一击的二人便昏然摔倒在地。
刹那间连倒四人,连邵侯都被惊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大喊了声:“来人!来人!赶紧给我抓了贱婢!把她就地打死!”
锦雀正拿长棍抽人抽得不亦乐乎,听到这话,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小姐早已为我改了良籍,我现在是良民之身,生杀自有律例,由得了你随意处置?!”
“你们这种仗着有几分权势便仗势欺人,妄图随意打杀他人的卑鄙之徒,才是天下第一大!贱!婢!”
自出生以来,积攒至今的浊气随着骂声一股脑地倾泻而出,锦雀只觉得无比畅快、
惧意早已于心中消失于无形。
眼泪也被风干在脸颊。
手中的长棍,便是她用数年的汗水为自己铸成的靠山。
她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小姐。
方寸之间,长棍所及之处,便是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