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份报告啊。”
钱科长的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表情,语气轻松地说道:
“哎呀,李副科长你刚来,对我们农场的情况,可能还不太了解。”
“这农具损耗嘛,年年都这样,是个老问题了。”
“主要是,咱们西风农场这地方,自然条件太恶劣了!”
他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比划着。
“你看看,这戈壁滩上,风沙大不大?一天下来,铁器磨损就比别的地方快三成!”
“再说这地,土里盐碱含量高不高?”
“那玩意儿,腐蚀性强啊!再好的铁犁,用上个一年半载,都得给你,锈成一堆废铁!”
“所以啊,这损耗率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没办法的事嘛!”
“是啊是啊!”
旁边一个,正在剔牙的老油条,也立刻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钱科长说的对!咱们这儿,不比内地,金贵得很!”
“新来的同志,没见过这阵仗,大惊小怪,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他们一唱一和,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李铁柱这个“外行”的轻蔑和敷衍。
试图用这种,早已是演练了无数遍的借口,将这件事,给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在他们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懂什么?
几句话,就能打发了。
然而,他们这一次,却错得,离谱!、、
“没办法?”
面对他们那,充满了敷衍的解释。
李铁柱,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好一个,客观原因!”
“好一个,没办法!”
李铁柱猛地一拍桌子,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
如同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
“我看,不是没办法!”
“是你们,根本就没想过去想办法!”
“是你们,在其位,不谋其政!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这句话,说得是又重又狠!
直接就将办公室里,那几个还想看热闹的老油条,给骂得是脸色一白!
“你……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
那个,刚刚还在剔牙的老油条,再也坐不住了。
指着李铁柱,气急败坏地说道。
“什么叫,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们为农场,干了一辈子革命!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们?!”
“污蔑?”
李铁柱冷笑一声,那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盯住了他!
“那我问你!既然你们知道,这里的自然条件恶劣!知道农具损耗严重!”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
“比如,研究一种更耐磨,更耐腐蚀的,合金材料?!”
“再比如,定期对农具,进行涂油保养,建立一套,完善的,维护和回收制度?!”
“再退一万步说!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土质上!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从根本上,去改良土壤?!”
“你们,做了吗?!”
“你们,想了吗?!”
他这一连串,充满了专业性和针对性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
直接就将那个老油条,给问得是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我……”
他张了张嘴,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铁柱说的这些,他们别说是做了!
就连想,都从来没有想过!
看到他那副,吃瘪的窘样。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油条,也都是皱起了眉。
钱福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沉着脸,冷声道:
“李副科长!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你说的这些,道理上,都对!可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合金材料,不要钱吗?!保养维护,不要人吗?!改良土壤,那更是,天方夜谭!”
“我们生产科,就这么几个人,这么点经费!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搞?!”
“说到底,这还是个,客观条件限制的问题!”
他依旧是,死死地咬住“客观条件”这四个字不放!
试图用这种,万金油式的借口,来为自己的不作为,开脱!
然而,他还是太低估了,李铁柱的“战斗力”!
“客观条件?”
李铁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了失望和痛心疾首的表情!
“钱科长!同志们!”
他陡然拔高了声调,那声音,充满了,振聋发聩的力量!
“我真没想到!在咱们革命队伍的内部!竟然,还存在着,如此严重的,思想问题!”
他这一开口,直接就将问题的性质,从“工作失误”,上升到了“思想问题”的,政治高度!
“你们,把困难,当成借口!把条件,当成挡箭牌!”
“这是什么?!”
“这是典型的,主观能动性不强!是,畏难情绪!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懒政思想!”
“更是,对我们伟大领袖,‘人定胜天’思想的,公然违背和挑衅!”
“你们,忘了我们是怎么,在井冈山上,用小米加步枪,打跑了几十万的国民党反动派吗?!”
“你们,忘了我们是怎么,在戈壁滩上,用算盘和双手,敲出了我们自己的,原子弹吗?!”
“革命先辈们,用鲜血和生命,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们党人,克服不了的困难!”
“就没有,我们无产阶级,办不成的事!”
“可你们呢?!”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过在场那,所有,早已是面如土色,冷汗直流的干部!
“面对区区一点,农具损耗的问题!你们就退缩了!就,放弃了!”
“我请问!你们的革命意志,哪里去了?!”
“你们的斗争精神,哪里去了?!”
“你们的,党性原则,又哪里去了?!”
轰——————!!!!!!
这一番,上纲上线,充满了政治杀伤力的“诛心之言”!
如同,一记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口之上!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钱福顺和那几个老油条,一个个,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玩起“扣帽子”、“打棍子”这一套来,竟然是如此的,娴熟,和,歹毒!
这……
这他娘的,哪里是来,搞技术的?!
这分明是,从省里派下来的,政治斗争高手啊!
“李……李副科长……你……你言重了……”
钱福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
“我们……我们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对党,是绝对忠诚的!”
“是吗?”
李铁柱的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
“既然如此,那就用你们的,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我看!”
他说着,再次,将那份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现在!我,以生产建设科副科长的名义,正式向你,提出我的工作建议!”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郑重,和,不容置疑!
“我要求!立刻!马上!成立一个,专项调查小组!”
“由我,亲自带队!”
“对我们农场下辖的,所有生产队,和监区!”
“进行一次,为期一周的,全面的,‘农具普查和,生产效率评估’!”
“我们必须要,摸清家底!找出病根!”
“然后,对症下药!挽回损失!”
“这,不仅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更是,我们积极响应,上级‘增产增收,备战备荒’号召的,具体体现!”
“钱科长!”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住那个,早已是被吓破了胆的地中海!
“对于我的这个提议,你,有什么意见吗?!”
“还是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准备继续,用所谓的‘客观条件’,来阻碍我们生产科,响应上级的号召?”
“来阻碍,我为我们伟大的,备战备荒事业,添砖加瓦?”
……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钱福顺的额头上,早已是,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那个,一脸“正气凛然”的年轻人。
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地扼住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拒绝?
他敢吗?!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把帽子,扣到这个高度了!
他要是,再敢说半个“不”字!
那他,就不是简单的“工作失误”了!
而是,公然对抗上级指示!是,破坏备战备荒!
是,站到了,人民和国家的,对立面!
这个罪名,他,承担不起!
他身后的,马卫国,同样,也承担不起!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的字。
“我……我同意。”
“李副科长的提议,非常……非常好!”
“我……我,完全同意!”
……
……
钱福顺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一边,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屁滚尿流地,从办公室里,逃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直奔场部那栋,最高大的办公楼!
他必须!立刻!马上!
将这个,可怕的消息,汇报给,那个,唯一能,镇住这个“活阎王”的人!
——马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