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被仙将抱在怀里,小脸上还沾着刚才在灵芝园里蹭到的七彩灵芝粉末,看着王母娘娘气得发白的脸,他非但没怕,反而觉得那亮晶晶的头冠和气得发抖的流苏很有趣,伸出小手想去抓。
王母娘娘猛地后退一步,仿佛那不是一只小胖手,而是什么瘟神触须。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当场把这娃娃扔去喂蟠桃树下肥料的冲动。
“先把这娃娃……给本宫带下去!好生看管!等查清他的来历,再行发落!”王母娘娘咬着后槽牙下令,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实在不想再多看这娃娃一眼,生怕自己折寿。
“是!”仙将领命,抱着阿澈就要往偏殿走。
阿澈一听要把他关起来,小嘴一扁,眼看金豆豆又要掉下来。他挣扎着扭动小身子,怀里的布老虎差点掉地上:“不要关阿澈!阿澈要出去玩!阿澈要看鱼鱼!那个池子里有好多亮闪闪的鱼鱼!”他小手指向瑶池核心区域那片仙气最浓郁、池水如七彩琉璃般的琼浆玉液池。
王母娘娘眼皮猛地一跳!琼浆玉液池!那里可是养着她最心爱的、以琼浆玉液和仙莲为食、蕴养了数万年的九彩仙鲤!每条都蕴含着庞大的温和仙力,是她准备用来在下次蟠桃盛会上宴请顶尖大能的压轴硬菜!平日里都有专人精心照料,等闲仙官靠近都不行!
“不准去!”王母娘娘断然拒绝,声音都尖利了几分,“带下去!立刻!”
阿澈被凶得一愣,随即“哇”地一声真哭了出来,眼泪说来就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闻者落泪:“呜呜呜……坏婆婆……凶阿澈……阿澈就看一眼鱼鱼……呜呜……阿澈的糖葫芦没了……娘亲不见了……连鱼鱼都不给看……呜呜呜呜……”
他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往抱他的仙将盔甲上蹭,那小模样可怜极了。
周围的仙娥们看着,有些不忍心地低下头。就连那仙将,也觉得臂弯里的小娃娃软乎乎的,哭得让人心酸,动作不由得放缓了些。
王母娘娘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婆婆!尤其是被一个刚毁了她灵芝园的罪魁祸首叫!但当着这么多仙娥仙将的面,她也不好真对一个哭闹的娃娃怎么样,传出去有损她的慈名。
僵持之下,一位资历较老的仙官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娘娘息怒,不过一个稚童,想必也只是好奇。琼浆玉液池有禁制守护,他靠近不得。不如就让仙娥带他在池边远远看一眼,安抚一下,也好尽快带下去,免得在此惊扰娘娘圣驾。”
王母娘娘看了看哭得打嗝的阿澈,又看了看被毁的灵芝园和还在昏睡流口水的醉狗,只觉得头痛欲裂,只想赶紧把这麻烦处理掉。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就带他在外围看一眼!看完了立刻带走!再多事,连你一并处罚!”
“是是是!”老仙官连忙应下,示意那仙将把阿澈放下,让两个机灵的仙娥领着去。
阿澈立刻止住了哭声,大眼睛还水汪汪的,却已经弯成了月牙,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乖乖地被两个仙娥牵着,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王母娘娘的头冠)朝着琼浆玉液池走去。
到了池边,果然被一层无形的柔和禁制阻挡在外。池水清澈见底,泛着七彩霞光,浓郁的仙灵之气几乎要溢出来。一尾尾肥美硕大、鳞片闪烁着九种色彩的仙鲤正在水中悠闲地游弋,时而吐出一串串灵泡泡,漂亮极了。
“哇!真的好漂亮!”阿澈扒在禁制上,小脸几乎要贴上去,看得目不转睛。
两个仙娥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这娃娃安安分分看鱼,她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然而,她们显然低估了阿澈的“行动力”。
阿澈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对两个仙娥说:“仙子姐姐,阿澈能喂一点点东西给鱼鱼吃吗?就一点点!阿澈这里有好吃的!”说着,他从那宽大的道袍口袋里(云渺给他塞零嘴用的)掏啊掏,掏出了一小把……五颜六色、形状不规则、还沾着点可疑碎屑的……糖渣?像是没吃完的糖葫芦被捏碎了。
仙娥忍着笑,摇头道:“小仙童,这仙鲤只食琼浆玉液和特定仙莲,不吃凡间糖渣的。而且有禁制,我们也进不去呀。”
“哦……”阿澈失望地低下头,小肩膀耷拉着,看着手里的糖渣,又看看池里那些对他爱答不理、姿态优雅的仙鲤,小嘴巴嘟了起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眼睛一亮!他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监督的老仙官和另一个仙娥(她们正在低声交谈,没太注意这边),然后飞快地把怀里那个灰扑扑的布老虎举到了禁制前。
“小脑斧小脑斧,”他对着布老虎小声嘀咕,仿佛在说悄悄话,“鱼鱼不吃阿澈的糖糖,你帮阿澈叫它们过来嘛,它们过来看看也好呀……”
那布老虎毫无反应。
阿澈却不放弃,拿着布老虎,用那软塌塌的布爪子,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挠着那层无形的禁制光幕,嘴里还发出“啧啧啧”逗小动物的声音。
抱着他的那个仙娥觉得好笑,也没阻止,只觉得小孩子天真烂漫。
可就在布老虎的爪子接触到禁制光幕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层由王母亲手布下、坚固无比的禁制光幕,在布老虎爪子接触的点上,竟然极其诡异地、无声无息地荡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涟漪并非强行破开,更像是……更高级别的权限被临时激活,让禁制暂时“默认”了这种接触是合理的?
更诡异的是,池中那些原本高傲慵懒的九彩仙鲤,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召唤,突然齐刷刷地停下了游动,然后猛地调转方向,如同疯了般朝着阿澈(或者说朝着布老虎)所在的池边疯狂涌来!
一时间,池水翻涌,九彩霞光乱闪!无数条肥硕的仙鲤挤在池边,争先恐后地跳跃着,张开鱼嘴,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两个仙娥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一时忘了反应!
阿澈高兴坏了:“哇!鱼鱼过来了!它们喜欢我的小脑斧!”他看着那些挤作一团、疯狂张嘴的仙鲤,觉得不喂点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他小手一扬,就把那把沾着糖渣和碎屑的糖葫芦碎末,朝着那些张大的鱼嘴撒了过去!
“小仙童不可!”仙娥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阻止!
但已经晚了!
那些平日里对琼浆玉液都挑挑拣拣的九彩仙鲤,此刻却像是饿了几万年的饕餮,疯狂地争抢着那一点点凡间糖渣!甚至为了抢食,互相用尾巴拍打,溅起无数水花!
而就在这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阿澈手里那个布老虎,其中一只软趴趴的布爪子,极其隐秘地、微微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无质、却对仙鲤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微弱气息,从布老虎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那些糖渣,被那些争抢的仙鲤吞了下去。
下一刻,更加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抢食到糖渣(和神秘气息)的仙鲤,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开始在水中打转,变得晕乎乎、傻呆呆的,甚至主动朝着池边浅水区、禁制边缘挤过来,鱼眼迷离,毫无防备。
阿澈看着那些挤到岸边、仿佛伸手就能摸到的傻鱼,眼睛瞪得溜圆,小脑袋里瞬间又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飞快地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天知道云渺给他这件道袍里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扯出一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毛糙的麻线?线头一端还系着一小块弯弯的、亮晶晶的金属片,像是从哪里掰下来的廉价饰品?
他用那亮晶晶的金属片在一条最近的最大最肥的仙鲤面前晃了晃。
那傻乎乎的仙鲤迷迷瞪瞪地一张嘴——
“咔哒。”
竟然一口就把那金属片和麻线给咬住了!然后就不松口了!
阿澈兴奋地小声欢呼:“钓到啦!”说着,小手就开始用力往上拉那麻线!
那仙鲤虽然晕乎,但本能还在,开始扑腾!
“仙子姐姐快帮忙!大鱼鱼咬钩啦!”阿澈一边使劲,一边朝着旁边已经石化的仙娥喊道。
那仙娥脑子已经懵了,下意识就伸手帮阿澈去拉那麻线!
一个娃娃+一个仙娥,合力一拉——
“哗啦!”
一条足有半人长、鳞片闪烁着九种璀璨光晕、肥美得不像话的仙鲤,竟然真的被那根看起来一挣就断的麻线给……硬生生从琼浆玉液池里拖了出来!摔在了池边的玉石地面上,尾巴还在啪啪地拍打!
“哇!好大的鱼鱼!”阿澈扑上去,开心地摸了摸冰凉的鱼鳞。
还没等两个仙娥从“用麻线和破金属片钓起九彩仙鲤”的震撼中回过神,阿澈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那麻线从鱼嘴里解下来,然后又甩进了池子里!
而那些晕乎乎的仙鲤,非但不逃,反而继续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咬那廉价的“鱼钩”!
“又一条!” “再来一条!” “这条更胖!”
阿澈玩得不亦乐乎,两个仙娥则完全陷入了机械性的帮忙拉线、看着一条条珍贵无比的九彩仙鲤被拖上岸的麻木状态。她们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超乎想象的画面了。
等到远处的老仙官和另一个仙娥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赶过来时——
只见琼浆玉液池边,已经横七竖八躺了足足二三十条硕大肥美的九彩仙鲤!每一条都还在无力地蹦跶着!
池子里,原本拥挤的仙鲤群变得稀稀拉拉,只剩下几条胆子特别小或者没抢到“糖渣”的,躲在池底瑟瑟发抖。
阿澈正撅着小屁股,试图把最后一条钓上来的超大仙鲤往自己那宽大的道袍里塞,小脸累得红扑扑的,嘴里还嘟囔着:“……带回去给娘亲炖汤喝……清蒸也好吃……”
老仙官看着这一地的仙鲤,又看看几乎空了的池子,眼前一黑,直接抽了过去。
另一个仙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啊——!!!仙鲤!娘娘的仙鲤啊——!!!”
这一声尖叫,终于惊动了不远处的王母娘娘。
当王母娘娘在一众仙女的簇拥下,心急如焚地赶到琼浆玉液池边,看到那几乎被钓空了的池子、满地扑腾的“压轴硬菜”、以及那个还在试图往道袍里塞鱼、身上沾满鱼鳞和水渍的小娃娃时……
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仙之首,再也维持不住任何风度,眼睛一翻,连尖叫都没能发出一声,直接——
气晕了过去。
整个瑶池,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鸡飞狗跳之中。
而罪魁祸首阿澈,看着晕倒的王母和混乱的场面,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害怕,他抱紧怀里还在试图蹦跶的大仙鲤,小身子往后退了退,小声辩解:
“……是……是鱼鱼自己咬钩的……阿澈只是……只是帮它们检查一下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