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雅间内,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
云渺看着萧绝消失的方向,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金焰卫惊慌失措的“王爷您撑住!”的呼喊声,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捅了超级马蜂窝的忐忑和荒谬感。
她好像……真的把那位仙界战神气得道心不稳,旧伤复发了?
就靠一面破旗子?
这杀伤力……未免也太离谱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懵懂、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阿澈,又摸了摸储物袋里那面惹祸的“血泪旗”,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娘亲,爹爹跑了……”阿澈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有点失望,“他是不是……怕了我们的旗旗了?”
云渺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地解释:“……可能吧。”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社会性死亡”和“气到吐血”之间的区别。
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萧绝缓过劲来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她立刻抱起阿澈,留下几块仙晶付账,匆匆离开了茶馆,再次开始了她的逃亡之路。只是这一次,她的心情远不如之前那么“理直气壮”,反而有点心虚和莫名的烦躁。
之后几天,云渺带着阿澈东躲西藏,格外小心。奇怪的是,预想中战神府更加疯狂的追捕并未到来,仙界似乎格外风平浪静。
但这平静,反而让云渺更加不安。她了解萧绝,那绝不是个吃了这么大亏会忍气吞声的主。越是平静,恐怕酝酿的风暴就越大。
她尝试着通过一些隐秘渠道打探消息,得到的反馈却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据说,战神王爷自那日从边城茶馆离开后,就直接闭关了,谢绝一切访客,连魔渊防务都暂时交给了副手。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王爷此次闭关并非疗伤那么简单,似乎……心境出了大问题?偶尔有侍从听到闭关处传来压抑的怒吼或者……某种疑似砸东西的动静?
更有甚者,仙界金融圈开始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战神府的信用评级可能因王爷的“不稳定状态”而面临下调风险,之前那些凭借“战神印”质押借出的巨额战争贷款,其坏账风险正在悄然升高,引得几家大质押交易所风声鹤唳,开始暗中评估风险准备金……
云渺听着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把一个战神……逼到可能影响仙界金融稳定的地步了?
这罪过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她看着那面被自己收起来、却仿佛依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血泪旗”,越发觉得这玩意是个烫手山芋。
留着自己闹心,扔了吧……又怕哪天萧绝缓过劲来,把这当成新的罪证找她算账。
就在她对着旗子发愁,琢磨着是找个地方把它埋了还是烧了的时候,怀里一直安静的咸鱼球,忽然又又又动了!
这次不再是轻微的震动,而是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吸鼻子的声音?还带着点嫌弃的意味?
然后,没等云渺反应过来,那灰扑扑的毛球表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产生,精准地作用在那面“血泪旗”上!
“嗖”的一下!
那面让萧绝吐血、让云渺头疼的旗子,就这么被咸鱼球给……吞了进去!
云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咸鱼球表面那裂缝迅速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你把它吃了?!”云渺难以置信地抓起咸鱼球,使劲晃了晃,“吐出来!快吐出来!那玩意不干净!晦气!”
咸鱼球毫无反应,甚至在她手里惬意地(?)滚了滚,然后……打了个极其轻微的饱嗝?
云渺:“……”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破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什么都吃?!之前吃红线,现在连沾了血泪的破布都不放过?!也不怕拉肚子吗?!
她尝试用神识沟通,用仙力刺激,甚至威胁要把球扔进茅坑,咸鱼球都稳如泰山,毫无动静,仿佛刚才吞旗子的不是它。
云渺彻底没辙了,只能欲哭无泪地接受这个现实。
也好……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旗子没了,死无对证!以后萧绝要是问起来,她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对!就这么办!
她强行安慰着自己,却总觉得那咸鱼球吞了旗子后,似乎……更加圆润光泽了一点点?
……
数日后,魔渊前线,临时帅帐。
萧绝终于结束了短暂的(并且极其不平静的)闭关,强行压下了伤势和……那难以启齿的心境波动,重新主持军务。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比平时苍白几分,周身的气压更低,眼神也更加深邃冰冷,让麾下仙将们汇报工作时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尤其是,谁都不敢再提任何关于“旗子”、“孩子”、“还钱”的字眼,甚至连黄色的物件都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萧绝正在听取关于魔兽异动的报告,一名亲卫神色古怪地走进来,双手呈上一件东西,声音都有些发颤:“王……王爷……外面……小……小公子来了……说……说给您送……送抹布……”
帐内瞬间死寂!
所有仙将的脸都白了,惊恐地看向上方。
萧绝握着军报的手猛地一紧,玉简瞬间布满裂纹!他额角青筋暴跳,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来了!?还有完没完?!那女人到底教了孩子些什么东西?!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让他……滚!”
亲卫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不……不是……王爷您误会了……这次……这次不是那面……那面旗……是……是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举高了些。
那赫然是一条崭新的、质地柔软、洁白无瑕的……净尘仙帕?而且还是最高档的那种,散发着淡淡的清神香气。
只是这仙帕的折叠方式……有点奇特,叠得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看起来异常板正,甚至有点……眼熟?
萧绝眉头紧锁,怒火稍歇,转为疑惑。那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新型的羞辱方式?
他示意亲卫将仙帕拿近。
就在仙帕被送到他面前的瞬间,他体内那缕因炼化轮回草而与此地死寂法则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共鸣,以及他与那面“血泪旗”之间某种斩不断的因果联系,让他猛地感应到了——
这洁白崭新的仙帕深处,竟然残留着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他那金色血液和……泪痕的气息?!
虽然被洗涤得近乎于无,又被浓郁的清神香气覆盖,但绝对错不了!
这仙帕……是用那面该死的、让他颜面扫地的“血泪旗”的材质……重新炼化、漂白、做成的?!!
那女人!竟然把他吐血流泪的“罪证”旗子!给熔了!做成了抹布?!还让儿子送来给他擦桌子?!
轰——!!!
一股比上次更加汹涌、更加离谱、更加难以形容的羞愤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萧绝的天灵盖!
奇耻大辱!简直是旷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云!渺!”
萧绝猛地一掌拍在玉案上!
砰!
坚硬的万年寒玉案瞬间化为齑粉!
他周身仙力失控般暴涌,刚刚压制下去的伤势再次被引动,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金血涌上,被他死死咽了回去,脸色却瞬间变得惨金!
帐内所有仙将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王爷息怒!”
萧绝胸膛剧烈起伏,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勉强没有当场失态。
他死死盯着那条洁白“抹布”,仿佛能看到它下面掩盖的、让他无比难堪的过去。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彻骨、带着血腥气的命令:
“传令……三军……”
“即日起……悬赏……缉拿云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提供有效线索者……赏……十万上品仙晶!” “能将其……毫发无损‘请’回者……赏……百万!本王……还可答应其一个条件!”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不再有任何顾忌!
帐内众将心中骇然,却不敢多言,连忙领命:“是!”
而此刻,早已逃到另一个仙域的云渺,没来由地连打了三个巨大的喷嚏,后背一阵发凉。
“嘶……怎么感觉……好像又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惦记上了?”
她狐疑地四下张望,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处理”掉烫手山芋的无奈之举(咸鱼球吞了旗子后,她确实用边角料重新炼了块帕子想让阿澈送去缓和下关系,毕竟把人气吐血她也有点过意不去),竟然被脑补过剩的萧绝解读成了终极羞辱……
误会,越来越深了。
而罪魁祸首咸鱼球,则在她怀里满足地(?)蹭了蹭,仿佛消化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