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用指甲掐着掌心的肉时,疼意让她愈发清醒。坤宁宫的门槛比记忆中更高,她跨进去时,裙摆扫过阶下的青苔,带起的湿冷气息像第33次轮回马皇后罚她跪在雪地里的寒意——那时她只穿了件单衣,膝盖冻得失去知觉,马皇后却坐在暖阁里喝着参汤,说“这点苦都受不住,怎配留在陛下身边”。
【轮回次数:56 寒意蚀骨:掌心的疼意混着阶下的湿冷漫上来,第33次轮回的冻僵感突然攥紧四肢——雪粒子钻进衣领,融化成冰水顺着脊背淌,她看着马皇后的宫女将滚烫的参汤泼在雪地里,蒸腾的热气转瞬即逝,就像她那时以为的“恩宠”,看着真切,实则一碰就碎】
“李姑娘倒是稀客。”马皇后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串紫檀佛珠,佛珠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本宫还以为,你得了陛下的宠,就忘了坤宁宫的路了。”
李萱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香炉里燃着“凝神香”,烟丝比御书房的更浓郁;墙角的铜鹤嘴里衔着块玉佩,玉面的裂纹与她在观星台见过的碎片隐隐相合;最让她心惊的是马皇后腕上的银镯子,内侧刻着的桃花纹被人用刀划得乱七八糟,像在泄愤——那是第17次轮回她亲手打的寿礼。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再糊涂,也不敢忘了规矩。”李萱直起身,语气平淡,“听闻娘娘近日胃口不好,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炖了些小米粥,想着给娘娘开胃。”
春桃连忙将食盒递上前,打开的瞬间,小米粥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艾草味飘出来。这是她特意加的——艾草能解凝神香的迷幻之效,马皇后闻多了那香,怕是早已精神恍惚。
马皇后的眼神闪了闪,没去看食盒:“有心了。只是本宫近日吃素,怕是无福消受。”她挥了挥手,让宫女将食盒端下去,“说吧,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
“臣妾是来谢罪的。”李萱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柔缓,“前几日达定妃的事,牵连到了坤宁宫的张嬷嬷,臣妾心里不安,特来给娘娘赔个不是。”
“赔不是?”马皇后笑了,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李姑娘如今圣眷正浓,一句话就能让达定妃打入冷宫,哪里需要给本宫赔不是?怕是来看本宫的笑话吧?”
“娘娘明鉴。”李萱抬起头,目光坦荡,“臣妾与达定妃素无恩怨,只是她要害小殿下,臣妾不得不出手。至于张嬷嬷……”她话锋一转,“臣妾查到,张嬷嬷与时空管理局的人有往来,她给小殿下的燕窝下毒,怕是另有目的。”
马皇后捻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时空管理局?那是什么?李姑娘莫不是为了开脱,编出这些怪力乱神的话来?”
李萱知道她在装糊涂。第55次轮回马皇后死前,明明说过“黑袍人”的事,如今却矢口否认,显然是想撇清关系。
“娘娘若不信,臣妾可以拿证据给您看。”李萱从袖中摸出块黑色布屑,正是从观星台裂缝里找到的那块,“这是从张嬷嬷的住处搜出来的,上面的‘局’字,与时空管理局的标记一模一样。”
马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佛珠“啪”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放肆!”她猛地拍向软榻扶手,“李萱,你竟敢在坤宁宫污蔑本宫的人!来人,给本宫掌嘴!”
殿外的侍卫刚要进来,就被常氏带来的东宫侍卫拦住。常氏不知何时也来了,此刻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剑,目光警惕地盯着殿内。
“皇后娘娘息怒。”常氏屈膝行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李姑娘是奉陛下之命来查张嬷嬷一案的,还请娘娘不要为难。”
马皇后看着门口的侍卫,又看了看李萱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笑了:“好,好得很!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本宫,真当本宫是好惹的?”她突然提高声音,“传本宫的话,让郭兴带五百护卫来坤宁宫,就说……有人谋逆!”
李萱的心沉了沉。马皇后果然要动用郭兴的势力!第55次轮回郭兴拥兵自重,若真让他带护卫进宫,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这是要干什么?”李萱往前一步,挡在门口,“调兵入宫,可是死罪!”
“死罪?”马皇后站起身,身上的凤袍扫过地上的佛珠,发出清脆的响声,“本宫是皇后,调几个护卫护驾,有何不可?倒是你们,私闯坤宁宫,污蔑本宫,才是死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李德全的声音穿透进来:“陛下驾到——”
马皇后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嚣张变成了错愕。李萱却松了口气——她早就让春桃去请朱元璋了,算着时间,也该到了。
朱元璋走进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扫过满地的佛珠和剑拔弩张的侍卫,最后落在马皇后身上:“皇后,你要调兵入宫?”
马皇后扑通一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陛下!是李萱和太子妃欺负臣妾!她们私闯坤宁宫,还污蔑臣妾与什么‘时空管理局’勾结,臣妾气不过,才想让郭兴来护驾啊!”
“陛下,臣妾没有污蔑娘娘。”李萱将黑色布屑呈上,“这是从张嬷嬷住处搜出的,还请陛下过目。”
朱元璋接过布屑,指尖捻了捻,又闻了闻,脸色越来越难看。“马氏,”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张嬷嬷是你的人,你敢说你对她的事一无所知?”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马皇后哭得更凶了,“陛下,臣妾跟着您出生入死,怎么会做那种背叛您的事?一定是李萱陷害臣妾!她就是想取代臣妾的位置!”
“够了!”朱元璋猛地踹翻旁边的案几,茶盏碎了一地,“朕看你是被宠坏了!张嬷嬷勾结逆党,证据确凿,你身为皇后,难辞其咎!从今日起,禁足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马皇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陛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
“拖下去!”朱元璋的语气不容置疑。
侍卫们上前架起马皇后,她挣扎着尖叫:“朱元璋!你会后悔的!淮西勋贵不会放过你的!李萱,你也别得意,你的死期不远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坤宁宫终于安静下来。
常氏看着满地狼藉,低声道:“陛下,郭兴那边……”
“郭兴?”朱元璋冷笑,“他敢带兵入宫,朕就敢摘了他的脑袋!李德全,传朕旨意,削去郭兴的兵权,贬为庶民,即日起离京!”
“是!”
处理完这些,朱元璋才看向李萱,眼神里的戾气散去些许,多了几分疲惫:“你没事吧?”
“臣妾没事,多谢陛下。”李萱摇了摇头,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刚才马皇后的尖叫,让她想起第44次轮回,自己被灌毒酒时,也是这样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不服”。
朱元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朕在。”
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李萱却突然想起第55次轮回西山密室的场景——那时他的元神在玉佩里痛苦挣扎,而她为了修复玉佩,几乎耗尽性命。这份温暖,来得太不容易,也太不真实。
“陛下,”她轻声说,“马皇后说的话,或许……不是空穴来风。淮西勋贵的势力盘根错节,郭兴虽然被贬,还有其他人……”
“朕知道。”朱元璋打断她,目光深邃,“这些年,淮西的人仗着功高,早就尾大不掉了。马氏被他们当枪使,自己却还浑然不觉。”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想当年,她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李萱没有接话。她知道,马皇后的变化,有淮西勋贵的挑唆,也有朱元璋的纵容。第56次轮回的他,或许比以往更清醒,却也依旧是那个权衡利弊的帝王。
“对了,”朱元璋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这是从张嬷嬷住处搜出来的,你看看是什么。”
盒子里装着半块玉佩,玉面的裂纹与观星台的碎片正好能对上!李萱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最后一块玉佩碎片!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
“看来,这玉佩对你很重要。”朱元璋看着她的反应,若有所思,“这到底是什么玉佩?为何时空管理局的人如此看重?”
李萱犹豫了片刻,决定告诉他一部分真相:“这是双鱼玉佩,据说能打开时空之门。臣妾的母亲……曾是守护这玉佩的人。”
朱元璋的眼神亮了亮:“你母亲?就是你常说的那位……故人?”
“是。”李萱点头,隐瞒了母亲是时空管理局高管的事,“她临终前说,若玉佩落入坏人之手,天下会大乱。”
朱元璋拿起那半块碎片,与李萱手里的玉佩拼合。完整的双鱼玉佩再次发出淡蓝的光晕,照亮了他眼底的震惊和了然。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难怪他们如此处心积虑。”
李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第56次轮回,她可以试着相信他。不是相信帝王的承诺,而是相信那个在无数次轮回里,偶尔会流露出温柔的朱元璋。
“陛下,”她轻声说,“有了完整的玉佩,是不是就能……彻底解决时空管理局的人?”
“或许吧。”朱元璋将玉佩递给她,“但这玉佩在你手里,比在朕手里更安全。”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萱儿,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玉佩。”
李萱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暖意。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紧紧攥住了它。
走出坤宁宫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常氏看着她手里的完整玉佩,笑着说:“这下好了,总算凑齐了。”
“是啊,凑齐了。”李萱的心情却有些复杂。玉佩是完整了,可时空管理局的人还没彻底清除,淮西勋贵的余党也还在暗处窥伺,更别提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嫔妃。
前路,依旧充满未知。
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惶恐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有常氏的支持,有朱元璋此刻的信任,有春桃的忠心,还有这枚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双鱼玉佩。
更重要的是,她有了五十余次轮回的智慧和勇气。
李萱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她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第56次轮回的风,似乎带着些微甜的气息。
或许,这一次,真的能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怀里的玉佩,快步往东宫走去。朱雄英还在等着她讲故事,而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讲给那个孩子听。
关于勇气,关于坚持,关于……无论经历多少次黑暗,都要相信光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