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旧帕子展开时,指尖抚过帕角磨毛的丝线,眼眶忽然有些发潮。这是她第19次轮回亲手绣给朱元璋的生辰礼,帕子边缘还留着个小小的“萱”字,是她当时偷着绣的,以为能藏一辈子的心事,却没料到第56次轮回会在朱允炆的枕下找到——那孩子昨夜说枕头硌得慌,她伸手去摸,就摸到了这方帕子,帕子夹层里还裹着半枚生锈的银簪。
【轮回次数:56 帕子忆旧:磨毛的丝线蹭过指尖,第19次轮回的暖意在心头漫开——那时她蹲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绣帕子,朱元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粗粝的掌心带着淡淡的墨香,他说“偷着绣什么呢?让朕瞧瞧”,帕子从膝头滑落的瞬间,他捡起时指腹正好蹭过那个“萱”字,耳尖悄悄红了】
“小主,这帕子……”春桃凑过来看,突然指着银簪惊呼,“这不是吕氏生前最喜欢的那支吗?她下葬时还戴着呢!”
李萱捏紧银簪,簪头的锈迹蹭在指尖,带着股潮湿的腥气。吕氏的银簪怎么会出现在朱允炆的枕下?还裹在她当年绣的帕子里?第55次轮回她查过朱雄英的死因,虽猜到与吕氏有关,却始终没找到实证,难不成这帕子和银簪,就是关键?
“小允炆呢?”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平稳。
“在偏院跟奶娘学认字呢。”春桃答道,“方才还念叨着要找您讲故事。”
李萱将帕子和银簪仔细收好,藏进妆匣最底层。朱允炆才五岁,按理说不该懂这些弯弯绕绕,可这帕子明显是被人特意放在他枕下的,是想借孩子的手传递什么信息,还是……故意让她发现?
“去偏院看看。”她起身时,怀里的双鱼玉佩轻轻颤动,玉面传来极轻的暖意——是朱元璋的元神在提醒她当心。
偏院的暖阳下,朱允炆正趴在石桌上写字,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握着毛笔的手却很稳,写出来的“福”字竟有模有样。看见李萱进来,他丢下笔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李姨”,小手顺势抓住她的衣襟,指尖正好按在玉佩上。
“姨,这个暖。”他仰着小脸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和朱雄英笑起来的样子有三分像,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
李萱蹲下身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孩子舒服地蹭了蹭。“写什么呢?让姨瞧瞧。”
石桌上的宣纸上,除了“福”字,还歪歪扭扭写着“母”“安”两个字。李萱的心轻轻一揪——吕氏虽心术不正,对这个儿子倒是真心疼爱,可惜……
“这是写给谁的?”她柔声问。
朱允炆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下头抠着手指:“写给娘亲。奶娘说,娘亲去很远的地方了,看见这字就知道我想她了。”
李萱摸了摸他的头,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孩子突然抬起头,眼神清亮得不像个五岁孩童:“李姨,娘亲临走前给我块帕子,说要是想她了就看看,可我昨天找不到了,你见过吗?”
来了。李萱的指尖微微收紧。他果然知道帕子的事。
“什么样的帕子?”她不动声色地追问。
“上面有两朵花,还有……还有个小小的字。”朱允炆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拍手,“对了!帕子里还裹着娘亲的簪子,她说那是外公送的,能保护我。”
李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不仅知道帕子,还知道银簪的来历!这绝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能记住的细节,定是有人教他说的。
“是不是这方?”她从袖中取出帕子展开,故意遮住那个“萱”字。
朱允炆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想去拿:“是这个!娘亲的帕子!”
李萱却轻轻收回手:“这帕子怎么会在你枕下?”
孩子的手僵在半空,小脸慢慢涨红,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王奶奶放的。她说……说让我交给陛下,陛下见了就会像疼哥哥一样疼我。”
王奶奶?李萱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东宫的下人——朱允炆的奶娘姓刘,根本不姓王。这“王奶奶”是谁?
“王奶奶长什么样?”她追问,指尖已经摸到了袖中的银簪。
朱允炆歪着头想了半天,比划着说:“头发白白的,脸上有颗痣,说话声音沙沙的,像风吹过树叶。”
李萱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描述……像极了被发配到浣衣局的张女官!张女官是马皇后的心腹,脸上确实有颗痣,上次被杖责后嗓子受了伤,说话就是这沙哑的嗓音!
她怎么会接触到朱允炆?还敢在东宫安插人手?
“她什么时候找你的?”李萱的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
朱允炆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就……就是昨天,在假山后面。她说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娘亲会不高兴的。”
假山后面?李萱立刻想起偏院的假山与坤宁宫的角门只隔了道矮墙,张女官定是借着浣衣局送衣物的由头偷偷溜进来的!
“以后再有人找你,一定要告诉姨,知道吗?”她握住孩子微凉的小手,语气重新放柔,“那些人不是真心对你好,是想害你。”
朱允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害我?为什么呀?我又没惹他们。”
李萱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是啊,他只是个孩子,却被卷进了这深宫里的尔虞我诈,连母亲留下的念想都成了别人算计的工具。
“因为……”她斟酌着开口,“他们想让陛下只疼你一个,可陛下心里,既疼你,也疼哥哥呀。”
朱允炆低下头,小声说:“可是……王奶奶说,哥哥挡路了。”
挡路了?!李萱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这句话,与第55次轮回她查到的线索不谋而合——吕氏当年就是觉得朱雄英挡了朱允炆的路,才痛下杀手!
“不许听她胡说!”李萱的声音陡然严厉,见孩子吓白了脸,又连忙放缓语气,“哥哥是你亲哥哥,你们要互相疼才对。”
朱允炆咬着嘴唇没说话,小手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这时,常氏带着朱雄英来了。朱雄英看见朱允炆,立刻挣脱常氏的手跑过来,举着手里的拨浪鼓喊“弟弟玩”。朱允炆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接过拨浪鼓和他凑在一起,刚才的阴郁仿佛从未出现过。
“妹妹,查到什么了?”常氏走到李萱身边,压低声音问。
李萱刚要开口,就见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主!不好了!张女官……张女官在浣衣局吊死了!”
李萱的心头猛地一沉。果然,杀人灭口!
“去看看。”她对常氏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往浣衣局走。
浣衣局的院子里,张女官的尸体挂在老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几个浣衣局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看见李萱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一地。
“什么时候发现的?”李萱强压下胃里的翻腾,目光扫过尸体。
“刚……刚才发现的,”一个年长的宫女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昨天还好好的,说要给小殿下做双新鞋,今早就……”
李萱的目光落在尸体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淡淡的红痕,不像是上吊勒出来的,倒像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谁最后见她的?”
“是……是送浆洗好的衣物来的小太监,他说昨夜亥时还见张女官在院子里烧东西。”
烧东西?李萱立刻让侍卫去搜查张女官的住处。果然,在灶膛的灰烬里找到半张没烧完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鱼已入网,静待花开,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又是这个日子!李萱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张女官烧的,定是与时空管理局相关的密信!
“把尸体抬下来,仔细验尸,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她对侍卫下令,转身对常氏说,“张女官是被人灭口的,动手的人就在宫里。”
常氏的脸色也白了:“会不会是……马皇后的人?”
“很有可能。”李萱点头,“但更可怕的是,他们能在东宫安插眼线,还能接触到朱允炆,说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
她突然想起朱允炆刚才的话,心里一阵发寒。那些人不仅想除掉朱雄英,连朱允炆这个棋子都未必想留,怕是等利用完了,就会像处理张女官一样处理掉他。
“得把朱允炆看紧了。”常氏忧心忡忡,“不能再让他接触可疑的人。”
“不止。”李萱看向浣衣局的方向,眼神锐利,“我们得主动出击。既然他们急着灭口,就说明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回到东宫时,朱雄英已经趴在朱允炆怀里睡着了,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的样子,让人看了心头发软。朱允炆看见李萱进来,立刻小心翼翼地把朱雄英抱到榻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五岁孩子。
“李姨,我能跟你睡吗?”他突然抬头问,大眼睛里满是依赖,“我一个人害怕。”
李萱的心轻轻一动。或许是她想多了,这孩子终究还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好啊。”她笑着点头,“今晚姨给你讲故事。”
夜深人静时,朱允炆已经睡熟,小眉头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李萱坐在床边,借着月光摩挲着那方旧帕子,帕角的“萱”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她总觉得,这帕子藏的秘密不止于此。吕氏为什么要留下这方帕子?张女官又为什么要让朱允炆把它交给朱元璋?
指尖突然触到帕子夹层的硬角,不是那半枚银簪。李萱心中一动,小心地拆开缝线,里面竟藏着张小纸条,上面用胭脂写着一行小字:“坤宁宫西偏殿,地砖下有乾坤。”
坤宁宫!李萱的呼吸骤然急促。马皇后的宫殿里,竟然还藏着秘密!
怀里的双鱼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李萱握紧玉佩,看着熟睡的朱允炆,突然明白过来——吕氏留下这帕子,或许不只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自保,可惜她没等到机会就死了。
而现在,这个机会落到了她手里。
李萱将纸条重新藏好,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坤宁宫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却像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等着人自投罗网。
她知道,去坤宁宫探查定然凶险,马皇后和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不能退缩。
为了朱雄英的安全,为了查清朱允炆母亲的真相,更为了弄清楚时空管理局的阴谋,她必须去。
第56次轮回的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却又暗流涌动。李萱轻轻抚摸着滚烫的玉佩,感受着里面朱元璋元神的温度,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无论前路有多险,她都不是孤身一人。
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几片,月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萱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硬仗。
但她不怕。
因为她已经准备好了。
带着五十余次轮回的勇气和智慧,带着双鱼玉佩的守护,带着心中那份不灭的信念,她要亲手揭开这深宫的层层迷雾。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