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来到书房。
然而。
崔恕却并不在此。
这不可能!
我失声惊呼,想到一路上我来时,根本没看到崔恕的身影,而且他一早起床就离开寝殿了,更不可能在卧室。
怎么崔恕好巧不巧的会在这时失踪呢!?
我恨得咬牙切齿。
崔恕这人有个毛病,不管是上朝还是在家待着,行动轨迹都是两点一线。
书房,卧室。
卧室,书房。
书房,早朝。
早朝,书房。
没了。
就这样。
崔恕就是一个这么简单好猜的人。
但我明白,崔恕之所以总是这样,除去他本身的性格因素之外,还有造物主天然赋予他的设定。
小说里,为了便于描写,作者往往会提前预设好几个场景,让主角们困入其中,长久的在里面进行表演。
崔恕就是这种情况了。
写书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说不难在于下笔的瞬间就等同于成功了一半,如果要说难,则在于写作的过程中产生的种种阻力。
没人能在书里不停的切换场景,这很难,费时费力,甚至还不讨好读者。
我的造物主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就安排需要崔恕出现的大部分戏码,都发生在书房。
可无论我再怎么想破脑袋,崔恕也不会凭空被我变出来。
我于是起身又飞到别院,接二连三找遍王府的每个角落,却都没有发现崔恕的身影。
崔恕难道是出府了吗?
我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我飘下来,正好两个下人从我身后走来。
她们不知道自己面前正飘着个鬼,抬脚就穿过我的身体,像迎面给我劈了两刀。
第一刀,她们劈开我的身体,让我身体裂开,暴露在空气之中。
第二刀,她们彻底将我劈断,让我身体永远不能愈合,彻底成为一具死尸。
“咦,你可有瞧见了,王爷刚才好像乘车去了郡主府呢!自打咱们王妃娘娘去世后,我就总觉得他们二人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了,没想到最近还能说和。”
“那是自然!你可仔细想想,除去王妃娘娘与王爷的这层姻亲之外,郡主殿下本来也是王爷的表妹。表兄妹嘛,关系自然是近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前阵子那个姓林的妖言惑众,反复挑拨郡主与王爷的关系,我都担心王爷真被她给迷惑了呢!”
“哼,就她?若她真有这胆量,恐怕早就讨来个贱妾的名分了!不然也不至于事到如今,在王府里死皮赖脸的待了这么久,却还是个无名无姓的通房丫鬟吧!”
这两个婢女哄笑着离开了,在向我透露崔恕去向的同时,还不忘嘲讽林枝枝两句。
我已经有点麻木了。
——恶俗。
突然间,我心中就冒出这么个形容词来。
对。
现在造物主和剧情给我的感觉,就是恶俗!
她总爱滥用误会,用误会来表达爱,也用误会来害死人。
并且,在做出这种种恶俗行径的同时,她还不忘让书中角色再荡妇羞辱女主角两句。
好像不这么写,就不能凸显出女主角的柔弱与无辜似的。
没办法,我只好掉头飞出王府,直奔任苏宜的郡主府而去。
谁知,到了郡主府的后院门前。
我却只看到门后的一片空白。
我顿时如坠冰窟。
——我进不去这里。
若没有林枝枝或崔恕这两个主角作为开门的钥匙,我是根本没办法见到任苏宜的。
前阵子我随林枝枝给任苏宜送点心时就是这样。
任苏宜只能卧床,所以日日躺在后院的卧室内。
如果林枝枝不来,那这片空白迷雾便永远不会散开。
剧情要逼死我。
它和造物主,想把我和大大小小赶尽杀绝。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宁王府的了。
等回过神来时,我正坐在书房外的那棵大树上。
春风习习,吹动千叶鸣唱。
这本该是极其美好的一幕。
平时,我觉得无聊,就会抱着大大小小一起,躺在树枝上数叶片。
叶片无穷尽也,我老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然后,等我醒来时,我就会发现崔恕的外袍正挂在树梢上,像是被大大小小指引着,来为睡梦中的我盖上衣服。
但是今天。
什么都没有了。
我失魂落魄的张着嘴,直到崔恕踏着夕阳回到王府。
他遵循了自己两点一线的原则,一到家就往书房里钻。
只是,崔恕刚走过树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树枝和窗台,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栀栀,你看到大大小小了吗?”
“今天它们倒是格外安静,这都到了饭点,居然还没出现。”
我顿时跳了起来,激动到不可自控。
对对对!就是这样!
崔恕,你居然发现了!
快!那你快好好想想,想想大大小小都去哪了!
可就在这时,惠姑姑却端着一盏新沏的热茶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书案上,说:
“王爷,麻雀这类野鸟,性子本就野性难改,从来都不会长久的安居于一处。老身猜测,许是这两只小麻雀觉得王府无趣,待腻了,就又找了新枝头落脚了吧?这也是常事。”
惠姑姑语气平淡自然,完全一副凑巧听到主子喃喃自语后,便好心出言安慰的样子。
但是。
不是这样的。
现在,只有我知道,惠姑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的确,惠姑姑是十分爱主的一位老仆,无论是照顾我和崔恕中的哪一个,都尽心尽力,有问必答。
所以,惠姑姑此时顺口接话劝解崔恕,这很正常。
而她不正常的地方,恰好就是说起小动物的这部分!
惠姑姑不喜欢养小动物。
这件事,我从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之前说过,我皇祖母为了驱邪,便在慈宁宫中养了狗,这件事本来也该由惠姑姑操持,却因为惠姑姑讨厌动物,这份差事便落在了徐嬷嬷身上。
就连之后我养雪衣娘也一样。
惠姑姑不爱和动物接触,自然嘴里也从不会提起动物半个字!
那她又怎会和崔恕说些鸟不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