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枝跑掉之后,崔恕先是进入大理寺狱中看了看林父的情况,确定不是假死,这才皱着眉离去。
十三跟在崔恕身后说道:“王爷,这次过错全在属下,全都是属下疏忽,看管不当,才导致此人趁乱咬舌自尽……还请王爷尽管责罚,十三绝无怨言。”
崔恕摇了摇头,并未为难十三。
“——十三,怪不了你。”
崔恕轻声道,“你不知,现在有人非要他死无对证,你就算派来千军万马严防死守,也拦不住。”
十三不太明白崔恕的意思,却握紧剑柄,做出保护状。
“王爷说的那人是谁?莫非是太子殿下?”
崔恕再次叹气,这回语调更显无奈。
“无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十三,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不必多想。”
说罢,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理寺,我跟在后面,目光却一直往街道上瞥。
接下来是林枝枝的独角戏。
我必须去看看。
眼下耽误之急,是想办法继续阻止林枝枝嫁入柱国将军府。
可如今林父已死,再没人能做口供,我们又该从何证明林枝枝是杨氏的亲女儿?
——得有物证才行。
我心想。
我于是和崔恕简单说明了情况,转身与他分道扬镳。
殊不知我才刚刚离去,十三便奇怪的对崔恕道:
“王爷,其实属下最近总觉得,您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崔恕挑挑眉,示意十三继续说下去。
“请王爷恕属下冒犯,之前王妃在时,王爷每日都欢喜,后来王妃娘娘薨了,您就……只是最近几日,王爷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样。”
“只是这些?”
“不只这些。”
十三略一沉吟,又说道,“这几日,王爷虽然也欢喜,但却也不似从前了。就好像是有人告诉王爷,王妃没死,王爷便欢欣不已,可一转头那人却又说,王妃娘娘虽在,但你二人却此生再不能相见,于是王爷便又低沉下去……就是这样。”
十三说完,崔恕就笑了笑,却没接话。
而在回府的路上,十三却神情突然一滞,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
“就好像,王妃娘娘……没死?”
“王妃娘娘她——”
“她也许,真的没死。”
随着十三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
只此一瞬,蔚蓝天空忽然变色闪烁,却在几乎是肉眼不可估量的时间内再次复原。
而这样反常的现象出现,全天下却没一个人发现。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只有我们。
郡主府中,任苏宜躺在由色块编织而成的房间里,瞳孔一颤。
太子崔恒坐镇东宫,冷眼看天色骤变,手指掐紧。
崔恕缓缓放下车轿布帘,不动声色。
至于我和林枝枝。
我追上她时,天空正好开始闪烁。
而林枝枝则是在同一时间,紧闭双眼,一把撞开锣鼓巷里的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
几日不见这间屋子,房间里明显变得更加破败了。
桌椅都有被人打砸过的迹象,应该是林枝枝上次来时张员外干的。
没被移动过的家具结满蜘蛛网,灰尘越积越厚,单单只是从旁边经过,都会被粉尘呛得咳嗽不止。
刚才,林枝枝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狂奔,眼泪早已流干,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个破旧的小家。
我无奈叹息。
——女主角林枝枝,还在被剧情拉着,陷入执迷不悟的漩涡之中。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家,林枝枝只觉得凄凉。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弟弟流放,林母早就死了,林父也在今日咬舌而亡。
这个家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
没由来的,林枝枝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崔恕对我的那种感觉。
对于崔恕来说,我就是夜晚回到家时,看到家中窗户正亮着的一种安全感。
林枝枝一个人默默站了很久,然后默默拿起扫把开始打扫。
她扫净了地上的灰尘,又擦掉了床上的污渍,等所有一切都恢复如新,林枝枝这才脱力的躺到了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这是林枝枝平生以来第一次,爬上自己家的床。
从前,林父林母从不允许林枝枝上床睡觉,只让她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下雨天,因为屋顶漏雨,地面上满是积水,根本没法铺席子被子,所以林枝枝只能站着睡觉。
而林父林母,还有她的弟弟林宗耀,则一家三口躺在床上,互相依偎取暖。
一直以来,林枝枝都想躺一躺自己家的床试试看,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谁知道,不过是如此微小的一个愿望,她竟然一直拖到家破人亡才终于实现。
慢慢的,我看到林枝枝蜷缩起身体,眼泪再次无声滑落。
这张床也不过如此。
又冷又硬,还很窄小。
可林父林母,就连这种东西也不肯施舍给她。
为什么自己会过上这种人生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而所有人却都要来骗她、利用她、伤害她。
“爹、娘,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吗?可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们对我,难道就一点爱意也没有吗……”
林枝枝边说边翻了个身。
也正是此时。
我和林枝枝都听到了,她身下床板发出的轻微异响。
但这个并不是木头老化后的吱呀声。
而是木板下面空无一物的空腔声!
林枝枝顿时坐起身!
她疑惑的用手敲敲刚才发出声响的那块木板,木板果然因此发出更加强烈的声响!
错不了!
这下面是空的,肯定还藏了东西!
我心猛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