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在话本小说里,这种时候主角掏出来的东西,肯定和剧情线有关。
林父刚死,林枝枝的身份就无人可以佐证了,既然如此,那此时就必定需要一个物证。
我猜是玉佩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个最容易用来认人。
可我没想到,等林枝枝撬开木板,打开里面的暗格,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一个布包。
我和林枝枝都心跳加速。
虽然时过境迁,这个布包也满是灰尘,可打开来一看,里面的东西却还保存完好。
——这是一块盖头,是新娘出嫁时用的东西。
由于年代久远,这块盖头已经微微泛黄,但因为做工精良,用料讲究,所以我们仍不难看出其原本鲜艳华贵的色泽。
在我朝,有这样一个传统:
新娘出嫁时的盖头越大越好,并且要绣上百子千孙图,等来日新妇产子,就再把盖头拿出来,当作新生儿落地时裹在身上的第一块布料。
这意味着什么?
我微微沉吟,很快想到另一种可能。
这块盖头,很有可能也是一块包小孩用的喜帕。
然而,我身旁的林枝枝却根本不知道这些。
她从小就被林父偷出来,养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完全接触不到这些贵族家庭里才有的仪式。
她只知道这块华丽的盖头与眼前这个家徒四壁的家格格不入,一定不可能是林父林母买得起的东西!
“怎么会……”
“爹娘为什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他们真的和柱国将军林家有所牵连……?”
“可为什么这是一块盖头?如果我真像王爷所说那般,是将军夫人的亲生女儿,那为什么这个布包里不是别的东西?”
“王爷果然是在骗我,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一定是爹娘的女儿……”
林枝枝声音逐渐发抖,就连握住布料的双手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其实很难理解林枝枝此刻的想法。
或者说,我其实是不能理解剧情这样的安排。
林父林母虐待林枝枝这么多年,如今她也算是沉冤昭雪,终于可以摆脱这些苦难了,为什么不开心点些,反而要表现得如此抗拒呢?
这种桥段我不止在一本书里看过,这样的问题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
可最终我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女主角这个壳子,必须保持纯净和空旷,她必须空空如也。
女主角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她的皮囊和内心都不能产生一丝仇恨。
这就说得通了。
因为被剧情控制,所以林枝枝现在满腔都是对林父林母的怀念和爱。
她不能接受自己不被爱的事实。
只有这样,作为女主角的她才能和男主崔恕产生矛盾,从而两人又爱又恨虐来虐去。
这一切都是造物主和剧情的有意为之。
我深深叹气。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
一直和剧情斗智斗勇,尔虞我诈,我真的觉得有些疲惫了。
我于是低下头,看看自己没了脚的双腿。
我一直以为,从造物主脑中流向我的那些奇怪知识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可事实却是,它们对于我来说就是几个名词和人名,非但没有用,还会加速我魂魄的消散。
晌午日头逐渐高升,外头阳光灿烂,这间小屋子里却一片阴冷。
林枝枝抱紧喜帕,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哪都去不了了。
不能回王府,因为她打了崔恕一耳光。
而且,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林枝枝也不敢继续留在宁王府。
崔恕不准她嫁给林校之的态度十分坚决,恐怕为了阻止她,崔恕会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是将她囚禁起来!
一想到这,林枝枝就泪眼朦胧。
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她一直以来真的无依无靠,唯一接纳她的人和地方,居然只有崔恕和宁王府。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造物主赐予林枝枝的爱恨纠葛,不仅她摆脱不了,就连崔恕也无法逃避。
……
因为林枝枝一直不肯离开她的旧家,我别无他法,只能先行回到宁王府。
到家后,大大小小见我回来,立刻高兴的拍拍翅膀。
小小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比上午的时候又好了不少,便努力站起来,冲我啾啾叫了两声。
它本来是一只胖胖的小麻雀,一晚过去,我感觉它都病瘦了不少,之后一定要好好让它吃回来。
这种感觉还是很幸福的。
就好像我是个爱玩的娘,在外面疯够了,回家后看到孩子们由崔恕这个辛苦的爹带过来,纷纷向我问好。
不错不错。
崔恕浅笑着说:“栀栀,你回来了,累不累?”
讲道理,他其实更应该先问问我林枝枝的事情怎么样了,毕竟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正经事。
更何况,我一个鬼,走到哪里都是飘来飘去的,能有多累?
可崔恕对我就是这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他的第一位。
我于是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往他桌上一坐,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期间,还劳烦大大来帮我转达一些复杂的内容,以确保崔恕能百分之百了解我的意思。
“……所以你是说,现在不需要我们主动出手阻止,剧情也会让林枝枝亮明身份,从而断掉这门亲事?”
“对,”我点点头,“只是我也不知道剧情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随着我话音刚落,书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崔恕微微一顿,清清嗓子,才叫人进来。
“谁?”
外面传来银朱的声音:“王爷,奴婢按惠姑姑的吩咐来给您送些茶点。”
“好,你进来吧。”
话毕,银朱便推门而入,把刚出炉的点心热茶一一摆在崔恕的桌前。
我本以为银朱来此,肯定事有蹊跷,因为我和崔恕正在商量怎么钻剧情的空子。
谁知她放下东西就行礼出门了,反倒把我和崔恕愣在原地。
我还不放心,就让崔恕看看这些点心有没有问题,结果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否。
这下我就搞不明白了。
造物主难道真允许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大声密谋吗?
身旁,崔恕缓缓掰开一块芝麻饼,喷香四溢。
我可耻的流下了口水。
“哎,真好啊,把我都看饿了。”
我说道。
然而。
正是此时,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枝枝的身影。
“对了!林枝枝还饿着呢!”
我急得拍手跺脚,连忙跟崔恕说道,“你快让十三弄点吃的给她送去!她现在就在锣鼓巷,身上没钱家里没瓦,要想熬过三天可太难了!记得让人把吃的做得普通一点,然后包在普通的油布里,把东西放下就走,千万别留下痕迹让林枝枝知道这是我们做的!不然她一定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