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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假怪谈

罗德岛的金属廊道在非工作时段总是格外寂静,只有管道中液体流动的微弱声响,像是这艘钢铁巨舰沉睡时的脉搏。贝娜,一个卡普里尼女孩,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在寻找,寻找那个总是悄无声息消失的伙伴。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玩偶的独特气息,引领她走向公共休息区。那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块巨大的屏幕闪烁着变幻的光晕,映照出两个静止的背影——一个是她熟悉的、穿着精致洛丽塔裙装的玩偶安妮,另一个,则是一位完全沉浸在屏幕光影中的东国干员。

绮良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手中的控制器和眼前的屏幕上。《逃忍》的最终关卡“佐伯区十字路口”在雨中呈现出一种冷峻的美学,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投下扭曲的倒影,每一个阴影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危机。她操纵的角色“影”正面临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沉默的佐原”。古东国浪客的装扮,动作却快如鬼魅,每一次刀光闪过,都带着荒原暴力的简洁与残酷。绮良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这已是她第十七次尝试,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贝娜的靠近没有发出任何预警。她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坐在绮良身旁的空位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屏幕上生死一线的搏杀。当绮良因疲惫和挫败感短暂放下控制器时,才惊觉身边多了一个小观众。面对孩子,绮良惯常的社交壁垒瞬间升起,内心涌起一阵对于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微妙焦虑。然而,贝娜“也想玩玩游戏”的请求直接而纯粹,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天真。

更让绮良震惊的是贝娜的操作。那双小手握住控制器时,生涩感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随后,屏幕上的“影”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闪避、格挡、连击……行云流水,甚至用出了绮良都未曾掌握的精妙技巧。震惊在绮良脑海中翻涌——这怎么可能?她看着贝娜轻松写意地引导着“影”穿越陷阱密布的街道,利用环境道具,最终在面对“沉默的佐原”时,以一种近乎直觉的精准,投出了关键道具“开光的香囊”。无敌护盾破碎的瞬间,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炫目的暴力舞蹈,链刃与太刀碰撞的火星,如同黑暗中短暂绽放又旋即熄灭的花朵。

战斗结束,隐藏结局的动画开始播放。绮良激动地向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倾吐着游戏里构建的怪谈宇宙:不存在的车站,讨水的妖异,会自动回家的人偶……她解释着,这些都市传说如同一种精神象征,其力量源于神秘与未知,一旦被理性之光穿透,真相暴露,便会如晨雾般消散。

贝娜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那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略带神秘的微笑。作为回报,她提出要讲一个故事。她去倒了一杯水,递给绮良,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早已相识。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女性细腻与诡谲的叙事口吻,开始讲述一个维多利亚的古老怪谈。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将绮良和那个始终安静的玩偶安妮带入一个雨夜。

---

雨水在林顿的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十二岁的卡普里尼少女蜷缩在破败的屋檐下,雨水顺着她的犄角流进衣领。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父母在喷泉广场消失的那个下午,带走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温暖。

就在那边避避雨吧。她自言自语,声音被雨声吞没。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一个佝偻的身影倒在积水里,装满红色苹果的竹篮打翻在地,那些果实像血珠般滚落在泥泞中。

奶奶!少女顾不上自己的伤痛,踉跄着跑过去。

老奶奶的呼吸很轻,像秋叶在风中颤抖。少女用尽力气将她扶到墙边,又一个个捡起沾满泥水的苹果,用单薄的衣袖仔细擦拭。

好孩子...老奶奶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这年头,愿意扶老婆子一把的人不多了。

少女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异常——她的卡普里尼犄角上缠绕着银丝,在雨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更奇怪的是,尽管摔得不轻,她的长袍却干净得不像话,连水珠都无法在上面停留。

我家就在前面。老奶奶指向巷子深处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宅,能帮我提一下篮子吗?

宅邸内部与破败的外表截然不同。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不自然的蓝色,空气中弥漫着肉桂与古老木料的气息。最令人不安的是,整栋房子安静得可怕,连雨声都在跨过门槛的瞬间消失了。

来,先把湿衣服换了。老奶奶递来一套精致的洛丽塔裙装,尺寸分毫不差。

在二楼的卧室里,少女发现了那个玩偶。

它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与她一样是卡普里尼族,有着相似的雪白犄角。玩偶的玻璃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转动,针线缝制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安妮。老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小孙女。

少女感到一阵寒意。玩偶的裙摆上沾着新鲜泥土,指尖有刚刚采摘苹果留下的汁液痕迹。

我一直在这座城市里寻找。老奶奶的手轻轻搭上少女的肩膀,寻找一个善良到会扶起陌生老人的孩子,一个宁愿自己挨饿也要帮助他人的灵魂...

壁炉的火焰突然猛烈摇晃。

现在,我找到了。老人的手指冰凉刺骨,你愿意永远陪在安妮身边吗?

少女猛地转身,发现所有的门窗都已消失,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卡普里尼孩童的画像,他们的眼睛都与玩偶一样是冰冷的玻璃珠。

吃下这个苹果。老奶奶从篮子里取出一个鲜红欲滴的果实,或者推开那扇门离开,带着这篮苹果继续你的流浪。选择吧,孩子。

少女的目光在苹果与玩偶之间游移。她想起父母教导她要善良,想起每个无家可归的雨夜,想起巷口那些警告孩子不要接近这栋老宅的居民...

就在这时,玩偶安妮突然眨了眨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少女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选择,而是一个考验。她轻轻推开苹果,走向玩偶,然后做了一件让老奶奶都惊讶的事:她解开了玩偶后背的丝带,从填充物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

安妮不是您的孙女。少女的声音在颤抖,她是上一个被您考验的孩子,对吗?

老奶奶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壁炉的火焰恢复正常,雨声重新传入房间,一扇隐蔽的门在书架后缓缓打开。

聪明的孩子。老人叹息着,五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看破真相的。

原来,老奶奶曾是林顿最着名的玩偶匠人。在一次天灾中,她失去了唯一的孙女安妮。悲痛之下,她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创造了这个特殊的玩偶,并设下考验,希望为玩偶找到一个真正善良的灵魂伴侣。

安妮会选择她认可的人。老奶奶抚摸着玩偶的头发,而你,亲爱的,你不仅善良,还拥有看清真相的勇气。

当晨曦透过彩绘玻璃窗,少女抱着玩偶安妮站在门口。她的犄角上多了一个银质发卡,那是老奶奶给她的祝福。

记住,老人的声音随着晨雾消散,怪谈往往始于被遗忘的善意。

---

绮良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那个雨夜的冰冷透过故事的帷幕渗入了罗德岛恒温的舱室。

故事结束,寂静笼罩了休息区。然后,贝娜转向身边的玩偶,轻声说:“安妮,来打个招呼吧。”

在绮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个精致的玩偶,微微转动脖颈,玻璃珠制成的眼瞳在屏幕光线下反射出奇异的神采,用一种平直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开口:

“你好,绮良姐姐。我是安妮。”

真相如同拼图般在绮良脑中咔嚓合拢。贝娜讲述的并非虚构的故事,而是她与安妮的相遇,是她自身的“起源”。那个雨夜,面对老奶奶给出的选择——拿走五个苹果继续流浪,或是接受未知的考验——她选择了后者。所谓的“考验”,或许比故事中描述的更为复杂,但最终,她赢得了超越常理的羁绊,与安妮成为了永不分离的搭档。

惊吓过后,一种奇特的明悟涌上心头。绮良看着贝娜和安妮——一个讲述自身作为怪谈的少女,和一个拥有生命的玩偶——她们的存在本身,不就是这片大地上最新鲜、最生动的“怪谈”吗?

她看着那两个身影重新凑在一起,拿起控制器,屏幕的光芒再次亮起,映照着她们专注的侧脸。贝娜在低声询问着操作细节,安妮则以简短的词语回应。她们继续着绮良未能完全探索的旅程,在虚拟的都市怪谈中穿梭。

而绮良,回到自己的宿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她开始记录。记录下关于会玩游戏的玩偶,和讲述自身传说的女孩的故事。她知道,就像《逃忍》里的怪谈需要传播与相信才能维系力量一样,这些新的、温暖与诡异交织的故事,也正在这片大地的某个角落,悄然生根,等待着下一个聆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