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年三月十七,颐和园万寿山工地飘着桐油混石灰的呛味儿。雷思起跪在佛香阁烫样前,檀木支架突然“咔”地裂了缝,昆明湖微缩景的蓝釉瓷片簌簌剥落——裂缝里竟渗出血珠子,沿着金丝楠木基座淌成三道细流,正对应西直门、德胜门、东便门三处城门方位。
“雷掌案,这‘血镇三关’的局,您得给老佛爷个说法。”李莲英的靴尖碾过血渍,象牙拂尘柄敲了敲烫样里缩小的玉澜堂,“昨夜亥时三刻,这儿飞出一群绿眼乌鸦,叼走了三根殿梁金钉。”
雷家样式房第七代传人的右手在抖。雷思起摸向袖中铁尺,尺身刻着雷家祖训:“匠气通神,不侍鬼魅”。可眼前当铺柜台从烫样裂缝里浮出时,夏代龙玺的腥气钻得他鼻腔刺痛。
“典当物:雷氏七代护脉匠魂。”掌柜的烟枪敲了敲柜台,青烟幻出雷家祖坟的柏树林,“所求何事?”
“我要十三陵的黑曜石补玉澜堂风水位,再要……”雷思起猛然噤声。烫样里慈禧的象牙微雕人偶突然转头,嘴唇开合吐出真声:“再加个条件——让皇帝那身痘毒烂在肚肠里!”
当票甲骨文未干,佛香阁烫样“轰”地燃起青火。火光中浮现同治帝临终景象:少年天子抓挠满脸脓疮,指甲缝里满是带血的朱砂。
四月雨季,昆明湖突然泛起赤潮。巡夜太监看见湖心漩涡里探出龙爪——鳞片溃烂流脓,抓握的竟是同治帝用过的药玉如意。
“痘毒化形了!”工匠指着万寿山东麓尖叫。新砌的排云殿基座缝隙里汩汩涌出红砂,遇水膨胀如凝血,晾干碎成齑粉竟带天花痂疤的腥甜。
雷思起偷验红砂那夜,砂堆里浮出半张人皮。皮上刺着同治帝的脉案:“辛未年亥月,痘毒入髓,西苑黑蛟涎染。”人皮突然裹住他右手,雷家祖传的斗拱榫卯技法疯狂涌入脑海,代价是掌心浮现痘疮疤痕。
五月初七,慈禧乘船验工。画舫行至湖心,漫天红砂突聚成同治帝虚影。少年帝王腹部裂开,脓血喷溅处,排云殿梁柱“咔嚓”开裂!
“老佛爷仔细!”李莲英扑挡时,雷思起袖中铁尺弹射而出。尺身分解成三百木鸢,叼住当票冲进龙影腹中——那是同治帝痘毒根源所在。
木鸢群撞上脓血瞬间,当铺柜台从湖底轰然升起。掌柜的烟杆挑破龙影肚腹,扯出半卷《连山易》残页:“光绪元年重修颐和园,你挪用的可是北洋水师铁甲舰龙骨钱?”
慈禧的护甲掐进雷思起脖颈:“用他雷家匠魂换!换皇帝痘毒永封!”
“迟了。”掌柜翻过当票背面,甲骨文正化作血水:“同治帝乃‘将死之人’,本就是三不收之首。”
木鸢叼着残破当票撞向佛香阁。琉璃顶炸裂时,十三陵黑曜石如瀑倾泻,把红砂龙影砸进湖底。雷思起右臂脓疮爆开,喷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斗拱隼卯,死死卡住下坠的殿梁。
慈禧的绣鞋陷入红砂,低头看见砂粒组成同治帝遗容:“亲爸爸,您用北洋海防换的园子……可经得起洋炮?”
湖面浮起账簿残页,新海防捐的银两数目正褪成甲骨文:“光绪丙子,收清祚三十春,实付颐和砂。”
【幽冥档案·卷六·第八十契】
当票编号: 光绪丙子·胃宿玖拾柒
典当物: 雷氏七代匠魂(同治帝痘毒为引)
所求: 十三陵黑曜石镇风水,同治帝痘毒封存
代价: 雷氏技法永绝;北洋水师定远舰龙骨脆化
星应: 胃宿犯土,主宫室倾颓
违约罚则: 痘毒化龙,噬尽典当者血脉
雷思起失踪当夜,工匠在万寿山挖出青铜罗盘。指针死死定在“津沽”方位——那是五年后北洋水师覆灭之地。盘底沾着新鲜血渍,勾勒出小楷:“匠魂作砂,犹护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