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愈加逼近。
海面像是被无形的巨掌搅动,浪涛层层叠叠,拍打得快船摇摇欲坠。
闪电划破夜空,犹如苍天的裂痕,瞬间将大海照得通明。
士卒们面容被白光映照,青筋暴起,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双眼。
雷声滚滚,震得胸腔发闷,心脏跳动都不再规律。
然而他们不敢停桨,因为身后那艘巨舰的鼓声依旧在逼近。
那声音沉闷而有节律,像是恶鬼的脚步,步步紧追。
火光仍在夜色中闪耀,仿佛一只张开血口的猛兽,死死咬住他们的船尾。
“再快一点!”段震嘶吼,声嘶力竭,喉咙里溢出血腥。
他的双手早已磨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桨柄上,被雨水冲刷,却仍未松开。
旁边的士卒同样筋疲力尽,却仍咬牙拼命。
他们的肩背在雨水中颤抖,动作越来越僵硬,仿佛随时可能力竭倒下。
穆烟玉依旧站在船头,眼神冷冽,长剑垂在身侧,雨水顺着剑刃滴落。
她盯着前方翻滚的风暴,心头如铁。
这不是逃命,而是赌命。
风暴能吞没他们,也能吞没追兵。
这是唯一的机会。
轰隆——
雷霆再次炸响,海浪仿佛被惊醒,骤然掀起数丈高。
快船在波涛间起伏不定,像一片随时会被拍碎的树叶。
士卒们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呼吸急促,胸腔似乎被海水压得快要窒息。
有人咬破了舌尖,血腥味让他强行保持清醒。
“将军!再这样……兄弟们顶不住了!”有士卒嘶哑大喊。
穆烟玉没有转头,只是握紧了剑柄。
她的声音在风暴中依旧冷厉:“咬住!只要过了这一片风眼,便是生路!”
士卒们面色惨白,却又齐齐应声:“诺!”
他们不是因为无畏,而是因为信。
在最绝望的时候,穆将军的命令便是唯一的支撑。
快船拼命冲刺,浪涛将船身不断拍打,木板发出可怕的裂响。
有人以为船体会随时崩解,却又奇迹般坚持住。
“巨舰……进来了!”
突然,有人惊恐喊道。
众人回首,果然见那庞大的黑影也已逼入风暴边缘。
巨舰体型庞大,帆索猎猎作响,在狂风中犹如黑色的巨鸟扑击。
电光闪耀之下,船首鹰雕狰狞,仿佛睁眼而视,带着灭世般的威压。
士卒们的心彻底揪紧,几乎要窒息。
那一刻,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来自海域深处的神兽。
“杀——!”
巨舰上爆发出整齐的呐喊声,竟穿透风暴,震得快船甲板都在颤。
穆烟玉眼神森冷,反手拔出另一柄短刃,将剑尖刺入甲板,发出清脆声响。
“记住,你们不是被追杀的猎物。”
她的声音冷冷压下风暴的轰鸣。
“你们是玄军!哪怕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士卒们胸膛一震,目光重新燃起光。
是啊,他们是玄军。
即便死,也不是蜷缩的猎物,而是昂首的武士。
“玄军——不退!”
嘶吼声穿透风浪,汇聚成一股新的力量。
船桨重新加速,快船如离弦之箭,拼命冲向风暴深处。
雨点像箭矢般砸落,打得人眼睛生疼,皮肤火辣。
雷霆在耳边炸裂,巨浪拍来,似乎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但他们仍拼命向前。
身后,巨舰终于闯入风暴,庞大的帆布被狂风撕裂,发出凄厉的声响。
它依旧顽强逼近,火光闪烁,像是鬼火追魂。
“天啊……它们都不怕风暴的吗?”有人低声嘶哑。
穆烟玉盯着那艘巨舰,眼底光芒闪烁。
她看得出,那艘船也在颤抖,船帆疯狂抖动,桅杆吱呀作响。
即便如此,它依旧逼来。
她冷冷吐出一句:“不是它们不怕,而是有人在赌……赌我们死在前面。”
士卒们呼吸骤然凝滞。
他们这才意识到,那艘巨舰也未必能安全穿越风暴。
可对方宁愿赌,也要将他们彻底葬在此地。
海面骤然抬升,一道巨浪当头扑下。
快船猛地被掀翻,船体几乎竖立。
士卒们惨叫着抱住船舷,指节因用力而苍白。
有人直接被浪卷入海中,消失在汹涌的黑暗里。
“救——”他的呼喊很快被吞没。
穆烟玉眼神一痛,却没有回头。
她知道,此刻谁敢停下,便是全军覆没。
快船在巨浪中摇摆,似乎随时会解体。
段震浑身湿透,咬牙撑住桨柄,血丝从眼角流下。
“将军!再不出办法,我们全要埋在这里!”
穆烟玉目光一凝,忽然看见前方浪涛中隐隐有一道漩涡。
她眼神闪烁,猛地抬剑指向那里。
“冲旋涡!”
士卒们面色骤变,几乎以为她疯了。
那是死地。
旋涡能瞬间吞没一切,进去必然粉身碎骨。
可穆烟玉的声音坚定无比:“那是风眼!只有进去,才有一线生机!”
士卒们的呼吸瞬间紊乱,却还是齐齐应声:“诺!”
他们选择了相信。
桨声再度加快,船体轰鸣着冲向漩涡。
风声呼啸,雷光闪烁,整片天地似乎都在咆哮。
背后,巨舰终于彻底陷入风暴中心,船帆被雷电劈碎,火光炸裂。
它依旧逼近,庞大如山,却已摇摇欲坠。
穆烟玉最后回首一眼,目光森冷:“随我杀出一条路!”
快船猛然冲入旋涡,整片天地刹那间翻转。
耳边轰鸣如万军呐喊,眼前黑暗与白光交织,仿佛世界都在坍塌。
士卒们惨叫声此起彼伏,却依旧死死抱紧船身。
他们的手指抓破了木板,血水顺着缝隙流下,被海浪瞬间吞没。
穆烟玉闭上双眼,任由身体被浪涛吞没。
她的心口,却在剧烈跳动。
这是生与死的赌局。
一瞬,快船被旋涡吞没,天地陷入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