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靴底碾过一片碎陶片，脆响在寂静的烽火台里格外清晰。
他背贴着墙垣，指尖掐进掌心——这堵夯土墙已经风化得能抠下碎屑，却比任何防弹钢板都让他安心。
苏檀的呼吸声就在耳侧，带着点潮湿的血腥气。
她方才在裂缝里被岩刺划开的虎口还在渗血，此刻正用纱布缠着，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什么。
陈墨余光瞥见她发梢沾着的沙粒，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通道里，她为他挡下那柄淬毒短刃时，也是这样的姿势——背抵着他，洛阳铲横在胸前，眼尾被冷汗洇出一道淡红。
“契约感知在发烫。”他低哑的声音擦过苏檀耳畔。
她的手顿住。
两人同时看向陈墨手腕——淡蓝色的丝线正从皮肤下透出来，像被风吹动的蛛丝，朝着烽火台外的西北方、东南方、正南方微微震颤。
“三路。”苏檀的指甲掐进洛阳铲木柄，“和上次在敦煌夜市一样的包抄方式。”她侧耳听了听，忽然拽着陈墨蹲低，“听见没有？铜铃。”
陈墨竖起耳朵。
风裹着沙粒打在残墙上，呜咽里果然混着细碎的脆响，像有人用骨节轻叩青铜。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阴风裹着腐叶味从脚边掠过，刮得他裤管猎猎作响。
“拘魂引。”苏檀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他们用铜铃引动阴脉，把我们的活人气味当灯芯，越摇越亮。”她摸出避阴玉攥在掌心，玉身立刻泛起青白光晕，“再这么下去，半个时辰内他们就能把这里围死。”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是三天前刚解锁的“契约转移”说明：“可将自身灵力波动转移至其他存在体上，但需维持契约链接。”他的目光扫过烽火台角落——那里躺着具骆驼尸骸，肋骨支棱着像把破琴，头骨上还粘着几缕焦黑的鬃毛。
“古驼队的驮兽。”苏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死了至少二十年，体内残留着驮过经卷的灵韵。”她扯下一缕自己的头发，缠在骆驼前蹄骨上，“灵韵能当引子，你试试。”
陈墨摸出守炉铜钥。
这是父亲失踪前塞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此刻贴在掌心像块烧红的炭。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铜钥刻痕里，默念系统给的契约口诀：“司命为证，灵犀为引，我身即契，他体为凭——”
铜钥突然发出蜂鸣。
陈墨感觉有根细针从眉心扎进去，顺着血管直窜到指尖。
他将铜钥按在骆驼头骨上，灵力如溪流般涌出去——骆驼尸骸的每根骨头都泛起幽蓝，连眼窝里的沙粒都开始发光，像被人往死物里灌了把星星。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契约转移成功，目标已感知为灵力节点。”
陈墨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拽着苏檀猫腰钻进烽火台后巷，刚转过半面残墙，就听见西北方传来粗重的喘息：“找到了！那团灵力就在骆驼骨那里！”
“布阵！”另一个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用九连环锁魂阵，别让那小子跑了——”
陈墨拉着苏檀的手紧了紧。
两人贴着沙坡往下挪，他能清晰感觉到手腕上的契约丝线在跳动，像在同步传递敌方的动作。
当“叮”的一声锁魂钉入地的脆响传来时，他掌心的契约印记突然发烫，有凉丝丝的东西顺着血管往身体里钻——是冥气，那些布置阵法的幽界成员释放的阴毒之气，此刻正被契约反向吸收。
“他们在喂我们。”苏檀的眼睛亮了一瞬，“你的契约在吃他们的灵力！”
陈墨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有团火在烧，那是系统等级提升的征兆。
等两人绕过三道沙丘，确认身后再没有脚步声时，他才敢打开系统界面——“契约绑定·灵魂链接”的等级数字正从LV.3跳到LV.4，新增的被动能力说明在光屏上闪烁：“契约反馈——当契约目标受到伤害时，部分反噬将回馈至施术者。”
苏檀蹲下来检查避阴玉。
月光下，玉身表面原本均匀的乳白突然裂了道细纹，像条极小的蛇。
“避阴玉在敦煌被画中魂啃过一次，”她指尖轻轻抚过裂痕，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这次的反噬比上次……更凶。”
陈墨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刚要开口，远处沙丘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那声音不似寻常铜钟清越，倒像有人用骨槌敲打埋在地下千年的青铜鼎，沉闷里带着股腐朽的腥甜。
“地钟。”苏檀的手一抖，避阴玉差点掉在沙里，“我在敦煌古籍里见过记载，黄泉商盟启动大阵时，会用九口地钟引动阴脉……”
陈墨的契约印记突然剧烈震动。
他按住手腕，看见淡蓝色丝线正疯狂缠绕成结，像在预示某种即将到来的抉择。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片刺目的红光，和一行正在加载的选项框——
苏檀抬头看向他，月光在她眼尾的裂痕玉上折射出幽光。
远处的地钟声又响了，这一次更近，震得两人脚边的沙粒簌簌往下滑。
陈墨摸着心口的玉牌，那里还留着父亲最后一通电话的温度。
他知道，属于司命殿后裔的抉择，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