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通便利尿的烈性泻药,却如那斩关夺门的猛将,力道太猛,万不可轻易用啊!”
“贤弟有所不知,”
孙悟空晃了晃金箍棒,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此药能破郁结、通肠气,专治那国王的心彭水胀之症。
你俩先把这巴豆碾成药末,我还有几味辅药没备齐呢。”
猪八戒和沙僧不敢怠慢,忙取了碾药的青石臼,叮叮当当碾好药末捧回来,齐声问道:“师兄,剩下那几十味药材,也一并碾了吗?”
“其他药?用不上喽。”孙悟空摆了摆手。
猪八戒一听就急了,把药臼往桌上一墩:“当初说好的八百零八味药材,每味三斤配齐了才煎药,如今你竟只用这二两巴豆?这不是明着耍人嘛!”
孙悟空却不恼,取过一个描金的花瓷盏递过去:“贤弟莫急着嚷嚷,快去刮半盏锅脐灰来。”
“要那黑黢黢的锅灰干啥?”猪八戒接过瓷盏,满脸不情愿。
“入药啊。”孙悟空说得轻描淡写。
沙僧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锅灰也能做药?从未听闻。”
“你有所不知,”
孙悟空挑眉笑道,“那锅灰学名‘百草霜’,经百种草木熏燎而成,性温味辛,能调和百病,是不起眼的良药呢。”
猪八戒嘟囔着“又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是转身去灶台刮了半盏锅脐灰,细细碾成粉末端回来。
孙悟空接过药粉,又把瓷盏递回去:“再去马棚,找咱们那白马接半盏马尿来。”
“要马尿?”
猪八戒差点把瓷盏扔了,“这东西腥臊难闻,拿它干啥?”
“和药搓药丸啊。”孙悟空说得理所当然。
沙僧赶紧上前劝阻:“哥哥,这可使不得!
徒弟见过用醋糊、米糊做丸的,也见过炼蜜为丸、清水为丸的,从没听说用马尿的。
那马尿腥气冲鼻,本就脾虚的人闻着就得吐,再配上大黄、巴豆的猛劲,怕是要让国王上吐下泻,病情更重了!”
“你懂什么,”
孙悟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咱那白马可不是凡马,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所化。
他的尿溺非同小可,什么疑难杂症服下都能痊愈……
只是这事万万不可外传!不可外传!”
此时白马正在马棚里,斜身伏地打盹,猪八戒大步流星冲过去,抬脚就往马屁股上踹:“起来起来!有差事给你!”
白马吃痛惊醒,他却拿着瓷盏蹲在旁边等了半天,连半滴尿也没接着。
只得跑回去找孙悟空:“哥哥,先别管国王的病了,还是给白马瞧瞧吧!
这亡人怕是得了干结症,一滴尿都挤不出来!”
“我随你去看看。”孙悟空起身就走。
沙僧也跟上:“我也去瞧瞧热闹。”
三人来到马棚,那白马突然支棱起耳朵,猛地跳起身,口吐人言:“师兄,你怎忘了?
我本是西海飞龙,只因触犯天条,得观音菩萨搭救才锯角退鳞,变作白马驮师父西行赎罪。
我若在水里撒尿,游鱼吃了能化龙;在山中撒尿,草木沾了能变灵芝,仙童采去能延年益寿。
这般灵物,怎能在这凡尘俗世随便抛洒?”
“兄弟慎言,”
孙悟空忙按住他的马头,“如今是给西方国王治病,可不是凡尘俗事,更不算随便抛洒。
常言说‘众毛攒裘’,咱们合力医好国王,大家都能顺顺当当西行;
若是医不好,恐怕谁也别想走了。”
白马重重打了个响鼻,满脸不情愿,却还是往前一蹿,又猛地往后一顿。
牙关咬得吱吱作响,浑身肌肉紧绷,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滴出几滴来。
猪八戒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你这吝啬鬼!就算是金汁儿,也得多挤几滴啊!”
孙悟空见瓷盏里,已有小半盏,忙喊道:“够了够了!快拿回来吧!”
三人回到厅上,孙悟空把巴豆末、百草霜和马尿倒在瓷盏里,搅和匀了搓成三个核桃大的药丸。
他瞅着药丸皱眉:“是不是太大了些?”
猪八戒却拍着胸脯道:“不大不大!也就核桃大小,换作老猪吃,还不够塞牙缝呢!”
兄弟三人把药丸收进锦盒,各自和衣躺在榻上,只等天亮去见国王。
夜色渐深,厅里只剩下烛火摇曳,映着三人各异的神情——
孙悟空胸有成竹,猪八戒打着哈欠念叨着马尿的腥气,沙僧则暗暗祈祷这奇特的药方真能奏效。
次日天刚蒙蒙亮,朱紫国国王强撑着病体登殿上朝。
龙椅上的他面色蜡黄,咳嗽连连,却依旧强打精神。
在朝会上沉声传令:“众卿随朕同往会同馆,向孙神僧求取灵丹妙药。”
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簇拥着国王的銮驾来到会同馆外。
见了孙悟空,众人齐齐跪倒,行三跪九叩之礼。
为首的宰相朗声道:“我王特命我等前来,拜领神僧的灵丹妙药!”
孙悟空坐在榻上,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对一旁的猪八戒道:“呆子,把那小盒儿取来。”
猪八戒连忙从包裹里,翻出个精致的乌木盒,递到孙悟空手中。
孙悟空掀开盒盖,里面两颗漆黑的药丸静静躺着,泛着奇异的光泽。
众臣探头张望,有位老臣上前一步问道:“敢问神僧,此药唤作何名?我等也好回禀我王。”
孙悟空捻着胡须,慢悠悠道:“此乃……乌金丹。”
站在身后的猪八戒和沙僧听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分明是用锅底灰,拌着马尿搓成的药丸,倒真配得上“乌金”二字!
众臣哪里知晓其中关窍,又问:“此药用何药引?还请神僧示下。”
“药引有二,”
孙悟空竖起两根手指,“其一易取,需六物煎汤送服。”
“不知是哪六物?”
孙悟空眼睛一眨,信口便道:“半空飞的老鸦屁,紧水负的鲤鱼尿,王母娘娘搽脸粉。
老君炉里炼丹灰,玉皇戴破的头巾要三块,还要五根困龙须。
六物煎汤送此药,你王忧病等时除。”
众臣听罢,个个面露难色,宰相苦笑道:“神僧说笑了,这六物无一是世间所有!敢问另一药引是何?”
“简单,无根水便可。”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道:“这个好办!这个好办!”
孙悟空挑眉:“哦?怎见得好办?”
一位老臣忙答:“古有长者言:取无根水,只需拿盏碗到井里或河里舀水,不落地、不回头,疾步送与病人便是!”
“非也非也,”
孙悟空摆手,“井水连着地下泉,河水通着百川流,都是有根的。
唯有天上落下的雨水,不沾地便接住吃了,才叫‘无根水’!”
众人恍然大悟,相顾道:“这倒也容易,等天降甘霖时再服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