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无缘无故地跟我说这些的吧?”
“当然有原因的啦。咱俩本来就有交情。现在中国的外国势力中,英国是老大。你是使馆的武官,这次保护侨民和后来的战斗里,又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你上午的讲解我听了后也分外佩服,说明你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是我,有这么个好朋友可能一飞冲天,你会不会全力帮助他?”
“哦,如果我是你,那你觉得你能够一飞冲天到什么高度?”
“那要看我想在哪个领域发展了。我的出身是陆军,可以回陆军系统。不过,在英国,陆军天然地比海军矮一头。本土陆军的地位高于殖民地部队,而我在外交系统工作,部队里没有那么多时间培养自己的班底,而且刚刚发生的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也不会给我将来的军队履历带来多少助力。毕竟,打法国人立功,和在印度平叛,两者在部队里面的含金量大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在中国使馆一直干下去?”
“那敢情好,对我和我家族帮助最大了。但估计对你不是最好的选择”。
“何出此言?”
“朱尔典是你们驻华公使吗?”王月生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位给晚清政府和北洋政府当了几十年太上皇的英国公使的英文名,索性用他的中文名来称呼。
“Sir John Jordan?他在义和团事件爆发前刚离任。现在是萨道义爵士(Sir claude macdonald)”。
“哦。那你跟朱尔典熟吗?”
“熟啊。我的中文名就是他帮我想的”。
“如果你想在驻华使馆长期工作的话,那么巴结好他。不过,就别想当驻华公使了。这家伙要在这个位子上干到你退休”。
“不是吧,Eason,这你都能算出来?”
“无所谓了。当你是朋友,送你了。不要好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发展?”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反正你现在有军事背景,有军功。如果今后在战略情报方面有突出表现的话,回陆军总部在总参的战略情报部门肯定少不了你的位子。如果你对某个殖民地地区民族性和与英国的关系处理得好的话,当个总督也有可能。看你个人喜好,和家族能帮你多少了。反正这两点我都能帮上些忙”。
“这个,Eason,你这个,太突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约翰,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有什么需要的,我能做到的,一定告诉我,随时”。
“这个我不会客气的。不过,我不能白受你好处。你在这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请务必告诉我”。
王月生想了想,“这个还真有。我估计你跟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或者今后的谈判代表接洽时,他们都会提起香港九龙寨城的事。那个,你知道吗......”
“你买通了港督卜力爵士,弄了些响动,把里面的清兵也吓走了,走前还骗了一张委任状。现在你的香港宝芝林的药房主事陈启沅在那聚集了一邦流民,天天操练,准备造反吧?”
“你怎能凭空诬人清白!是我家管事急公好义,为大清保留应有的土地。算了,都是自己人,不说空话了,我家需要在那边有个三不管的仓库。所以,你跟这边官员谈到此事时,想办法耍赖,坚持维持现状。行不?”
“可以啊。不过,你家那仓库一直都空着,现在反而被港督手下的借去走私了。你图啥?”
“这个你都知道?”提起这事,王月生也很无奈。之前他是准备把这块三不管的地方拿下来,秘密训练一些武装力量,以便到时沿海路到越南,从那边进入云南,策应自己起事。结果拿下这片地方后,在越南跟黑旗军的残部联系上了,有了更好的选择,可以直接在越南练兵,借鸡下蛋,结果香港的九龙寨城就成了鸡肋。如果是别人,可以拿来做走私基地。问题是,他系统在手,需要那玩意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件私事,就是香港那边拉我入伙,让我想办法把联军这边的军需补给的单子拉过去。那边用个空壳公司接单,东西都从你那个九龙寨城走。这样,万一有什么事,香港那边、我这边、部队里面,都好扯皮”。
“小事情,没问题。可是,这是你们内部分肥的问题。就算真有人找茬,你们把九龙寨城推出来不就完了。你们这么重视一个中国商人的感情,我一时不容易接受呢”。
“嘿嘿,说实话,你不是一般的中国人啊。我们都觉得今后大家合作的地方很多,为了一点军需的单子,得罪你没有必要。所以,要给合作者充分的尊重嘛”
“明白。我不反对。这件事上我也不要什么好处。但请那边给我个方便,我要训练一批海上的保镖,所以要经常出海开枪训练”。
“没问题,不用问他们,我都能替大家答应。你要是说弄几条枪在香港玩,那绝无可能。但你要是说弄枪到海上去打靶,皇家海军的大舰巨炮怕过谁来。再说了,你忘了我以前干什么的了?九龙炮台上,有两个预留的炮位就是对着那座九龙寨城的,角度和方位都是当年我自己亲自测算确定的”
“行了。不会给你向我家仓库开炮的理由的。这是我家在北京的管事的联系方式。你到了那边,如果需要跟我联络,可以找他”。
“巧了,我也带了我在这边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戴伟胜告辞离开。王月生送出大门,正好谈到一个话题,二人又在门口聊了两句。突然,一直跟随在旁边的随从迈步上前,同时,在医馆和药房外面一直巡视的两名当值的黄飞鸿的弟子也飞身扑了过来,然后传来“啪”的一声,随之一团小巧轻柔的身体撞进王月生的怀中,带着一阵香风,接着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声音:
“Scusi, signore, mi ha urtato.(意大利语:对不起,先生,我碰到您了)”
王月生下意识地用意大利语回答:“Non fa niente, signora.(没关系,女士)”。
然而,王月生的随从居然没有理会王月生这边,而是继续向马路斜对面冲去。随即,那个方向爆闪了一下,发出类似于小型爆炸的“砰”的一声,随即冒起大量的淡蓝色烟雾。然后,就见一个穿着格子西服的欧洲人模样的青年撒腿狂奔,手里还拎着个类似后世长焦距相机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那个机身比后世的相机要大了许多。此人身姿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王月生的随从阿彪在后面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宝芝林的两名巡街护持的黄飞鸿的弟子已经冲到王月生对面的马路上,将一名外国汉子按倒在地。马路对面一阵鸡飞狗跳。有人喊着“番佬打人啦”,四散躲开;还有人喊“打番佬”,准备冲上前去。
这个场景也就是在广州能够发生,在上海或者香港,是绝无可能有中国人敢上去围殴外国人的。王月生无暇顾及怀中瑟瑟发抖的不知道啥样的外国女人,随手交给赶来的其他药房的同事,挺身护在戴伟胜的身前,而戴伟胜已经掏出了左轮手枪在戒备。他来时带的几名随从之前没有随他进入药局,不知去哪厮混了,此时才姗姗赶到。
两名宝芝林的保安已将对面的汉子扭了过来。而追赶另一人的随从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说“生哥,那人有人接应,跑掉了”。见王月生继续等他回话,便道,“刚才出门后,我就注意到对面这个汉子”,他一指被扭送过来的人,“在给那个跑掉的打手势,那个人就从地上箱子里取出个东西在安装”,说话间,其他人已将遗落在对面路上的一口箱子抱了过来,“长长的,然后对准了您和戴先生瞄着,我就冲过去想干扰他的瞄准,然后阻止他”。
王月生拍了一下阿彪的肩头,说“你这样太危险,万一他手里那个长长的家伙真是什么咱们不认识的枪械,那家伙只要枪口稍微一歪,就能先开枪打到你”。
阿彪平静道,“我不知道他要射击您二位的谁,我即便当时护住了您,如果戴先生在咱们门口被人伏击,咱们也逃不脱干系,所以让他射我是最好的法子”。
王月生又转头看向那两位保安。二人向王月生拱手致礼,至于那个被扭送过来的汉子,已经被护送戴伟胜的几名英军士兵接管。一个保安汇报道,“东家,当时我们看到的是这个汉子嘴里骂了一句这个小姐”,指了指瑟瑟立于旁边的那个女人,“然后一个巴掌把她扇到您怀里了。我们马上看出这位小姐身上应该没有功夫,衣服间也不像藏了兵器,就先扑上去抓这个人,怕他是用这个女人引开您的注意力,好自己下手”。
王月生也拍了拍二人,说“干的不错”。戴伟胜也走了过来,向阿彪和这两位握手致谢,夸道,“Eason,你有非常出色的员工和属下”。王月生则道,“不管是想直接冲你来,还是想通过你来陷害我,都说明有人掌握了你的行踪。这里虽然不是租界,但对方也都是外国人。你看,是去巡抚衙门报官啊,还是你给带去租界自己审啊?”。说话间,也根本没有好奇心去看看落在自己手中这一男一女俩外国人。他对外国人见多了,而且明摆着就是冲着戴伟胜来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戴伟胜忧心忡忡地说,“我先带这俩走,后面的事你不要管了。扯进来没好处”。说着告辞,让自己的士兵押送二人离开,同时带走了那口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