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告知在座的几乎没怎么发言的王辉,对在成城学校接受陆军士官生预备教育的64人、和在横须贺海军兵学校学习海军兵科的25人,主要是通过向他们转交自己提供的各方面的军事资料,尤其是借着在法国圣西尔军校学习过、此时正在法军北非殖民地服役的大韦的名义提供的所谓此时西方的先进军事理念,跟对方建立起不掺杂政治目的的友谊。重点关注\"蔡艮寅\"(1902年改名蔡锷)和\"蒋方震\"(蒋百里当时的登记名)。
“对了,那个钱丰保现在什么情况?”王月生问陈焕生。之前他向负责两广和福建事务的广州“分舵”和负责江浙沪事宜的上海“分舵”留文,要求他们发掘并推荐一位适合派往日本留学、身价清白、立场可靠、有培养前途的女生。然后昨天被杨杰告知,刚有位江苏的女生到达日本求学。
别看后面几年中国学生赴日留学,如过江之鲫,无论男女。但1900年是个坎,前后差别很大的。要说今年就有中国女子来日本留学,那真是破天荒的事情。王月生在后世一通找,好不容易从档案缝中发现了这位。
后世历史上,这位中国历史上的首位留日女学生从下决心出国求学,到后来的整个求学过程,简直就是一个花木兰从军故事的20世纪初的求学版。当时她的常州钱氏家族会议斥其“未嫁远游,辱没门楣”,族老以 《温氏母训》 逼其立誓:“归国后终身不婚”。而清廷的《约束游学生章程》要到1903年才出台,无女子留学先例,江苏巡抚批示“女学事小,名节事大” 拒发官文。钱丰保变卖生母遗物翡翠耳坠当得鹰洋85元,另获上海务本女塾创办人吴馨资助100元,方才成行。
当时她花票价11.3元购得英籍货轮 “德安号”(客货混装)最廉价的统舱铺位。因为船上没有其他女客,船长将其舱位调至女侍应室旁,用帆布隔出 1.2x1.8米 私密空间。11月17日过对马海峡遇风暴,钱丰保日记载:“钉死门板阻浪涌,咸水浸透干粮囊”。
她抵东京当日,1900.11.25,恰逢实践女校为明治皇后诞辰缝制 “千鹤屏风”。她以为自己这只中国孤鹤闯入东瀛千鹤阵,可以如所期望的那样振翅高飞,却不想终被礼教丝线绞断羽翼。
首先就是身份认证问题。日本文部省拒收无清国官文者,实践女校校长下田歌子特批“试读生”资格。然后是担保人,需在日绅商联保,历史上是横滨华商冯镜如(冯自由之父)冒险具结。随后入校时还发生了发式风波,校规要求剪短发,最后达成妥协,盘髻戴假发套。
她向往的是男女平权,结果实践女校是此时社会需要的严苛的“贤妻良母”的锻造炉。课程设置有修身科,内容为《女大学》(江户女训)讲读,每月测“顺从度”评分;手艺科,每日缝制和服3小时,成品供校方售卖;日语速成,禁用中文交谈,违者罚跪擦地板,首月仅准说单音节词;体能训练,寒冬赤足踏霜锻炼“耐寒力”,结果她脚生冻疮溃烂但不得请假。
生活上,她要住8人榻榻米通铺,她作为中国生被安排在靠门隙受风处;饮食上,酱汤配额仅为日籍生1\/3,禁止自购食物,以防“失节”。她甚至受到清国留学生会馆排斥,干事王璟芳(男)宣称“我会馆非闺阁地,女子入内坏名节”,拒发补助粮票。她还被日媒猎奇报道,《万朝报》刊漫画:钱丰保穿儒裙挥刀斩“缠足锁”,配文 “清国女杰奇谈”。1901年1月校方突查行李,她被没收《女界钟》手抄本,罚抄《列女传》百遍。校长下田歌子1901年训导记录: “支那女生钱氏,性倔强,屡问男女平权事,宜加管束”。
不到两年,她就因严重胃疾退学归国,常州教会医院诊断:“营养不良并发重度神经衰弱”。终身未嫁,1910年创办 “竞志女塾” 未果,1913年抑郁而终,年仅36岁。后世常州博物馆藏其1901年东京购的鹿角裁纸刀,刀柄刻 “割缠足布”四字。
但她冲破重重阻碍成功入学的事迹,在当时激励了一大批女中豪杰。受其激励,1901年秋夏循兰、陈彦安等9名女生抵日,1902年,实践女校设 “清国女生部”。1905年留日女生达71人,秋瑾入校见钱氏旧照题诗: “忍看孤雁破寒云”。
王月生现在发现了这个后世历史上被中外男权压迫的受害者,感觉也是个可怜又可敬的人。可惜其坚韧的心智,在后世的历史上没有合适的土壤。后世历史记载并未体现她有什么超凡的能力,但是,她能坚持忍受着常人难以抗拒的肉体和精神折磨,直到身体完全不支,说明只要环境相宜,条件合适,她绝对可以发挥比后世历史上更加重要的作用。不说别的,哪怕是可以通过她来影响和改变小学妹秋瑾的最终命运,就千值万值了。
至于革命的坚定性,这个时代,只要是底层,就没有不反清的;中高层子弟中,只要是了解时事的,就没有不赞成革命的。后世历史上,满清能把自己搞得最后汉人起义时,东北老家的满族人都说“勿使清帝东归”,也是没谁了。所以这点王月生更是放心。
这个年头,只有暴力革命派与君主立宪改良派的区别。
陈焕生表示已经跟她接洽上了,也来过宝芝林这边了。是个有恒心、能吃苦的人。而且很兴奋找到宝芝林这样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功利心的地方。陈焕生问王月生是否需要吸收她加入组织。
“哦,不,你别着急表态。她刚从国内过来,急于找到一个组织来依靠,是人之常情。无论她是否愿意与我们共事,宝芝林作为此地华人的公益服务组织,永远对她敞开。至于组织,在日本活跃的中国组织还有不少,她会逐渐接触到的。我希望她是在接触和了解各个组织后,下定了清晰的、坚定的、牢不可破的决心来加入我们的”。
这边随后也没有什么要继续公开讨论的事情了,其他事情要王月生跟在座各人一一私下讨论,甚至还有没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包括在座的人都不知道其存在的人。
众人也借着此地高层难得一聚的机会,畅聊些憋在内心的话,尤其是今天突然得到的指令,关于在日本建立多家可以大量吸收和培训国内工人的产业的内容,更是让大家热情高涨。毕竟,大家都知道自己的组织是要建立富强民主的新中华的,而当前压在中国人头上的满清,跟富强、民主是没有半点正面意义的。但每天看那些鼓吹暴力革命的人慷慨激昂,引来追随者无数,哪怕在跟保皇党和改良派在进行理论斗争时,也是畅快淋漓的,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谁不渴望做那个手擎红旗、立在时代浪尖上的弄潮儿呢。但是想到自己多年来受到的教育,尤其是生哥自己身负绝顶的眼光和胸襟,拥有无人匹敌的物质能力的时候,依然辛苦耕耘,负重前行,也只能把自己的好胜之心和快意恩仇的想法压制下去。
所以此时难得同志济济一堂,可以畅抒胸臆,不亦乐乎。
晚餐后,王月生跟林承业去了安排好的仓库,一番操作后,约柜就位。至此,在英法德意美日各国的约柜仓库网初步完成。王月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