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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逆流韶华 > 第257章 晾衣绳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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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的手指刚触到布包,晨雾里的潮气便洇进指缝。

蓝布边角磨得发毛,却还带着股熟悉的皂角香——和记忆里母亲晾在窗台上的围裙一个味道。

他小心解开布包的结,淡粉色的糖纸蝴蝶便扑簌簌落进掌心,翅膀上的折痕像被时光吻过的纹路。

\"妈...\"他喉间发紧,拇指轻轻抚过蝴蝶的触须。

二十年前的黄昏突然涌进眼眶:母亲坐在藤椅上,糖纸在她指尖翻飞,他蹲在旁边数糖纸:\"蓝的三张,红的五张,粉的...这张给我好不好?\"母亲笑着把刚折好的蝴蝶塞进他手心:\"小财迷,留着等晴天晒。\"

晒。

他猛地抬头看向院角的晾衣绳。

那截麻绳在雨里泡了三天,此刻正软塌塌垂着,中间还断了一截,在风里晃出个可怜的豁口。

母亲的旧被褥还搁在竹匾上,阳光正透过瓦蓝的天往棉絮里钻,他得赶紧把绳子换了。

杂货店的王大娘正拿鸡毛掸子扫柜台,见他进来便笑:\"小沈,又来买什么?\"他指了指墙角的麻绳:\"来捆晾衣绳。\"王大娘的掸子顿在半空:\"哎呦,现在谁还用这老古董?

上个月进的不锈钢绳都卖空了,这麻绳还是去年剩的半卷。\"她踮脚取下那截麻绳,果然只剩两尺来长,\"不够吧?\"

沈星河捏着麻绳发怔。

刚要转身,门外传来拐杖叩地的\"笃笃\"声。

隔壁的周老师扶着门框站在雨棚下,白发被风掀起一绺:\"小沈,我家阁楼有卷棉绳,是秀芬走前收的。\"他这才注意到周老师的布鞋沾着泥,裤脚挽到脚踝,显然是特意从楼上下来的。

\"那敢情好。\"沈星河忙扶着周老师往家走。

阁楼的木梯吱呀作响,周老师指着梁上的红布包:\"在那儿。\"他踮脚取下,布包解开时扬起细尘,里面滚出一卷泛黄的棉绳,绳上还系着七枚褪色布条,蓝的、灰的、墨绿的,边缘都起了毛,像被岁月啃过的齿痕。

\"秀芬当年说,这是'百家布'。\"周老师摸着布条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老街妇联组织的,每家捐块布拼成长绳,说'家家相连'。

后来绳子不知怎的丢了,她念叨了好些年。\"他把棉绳塞进沈星河手里,\"你拿去用,就当替她圆个念想。\"

棉绳在手里沉得踏实。

沈星河把绳子拉过两棵老槐,一端系在门环上,另一端绕着石墩缠了三圈。

风一吹,绳上的布条便轻轻摆动,影子投在院墙上,竟像一串小旗在招展。

他晒母亲的被褥时,阳光正穿过棉絮,在被面上织出金斑,有根布条飘起来,扫过被角的补丁——和母亲当年补他校服的针脚一模一样。

夜里起风了。

沈星河在书桌前整理旧物馆的上传记录,忽然听见窗外\"猎猎\"作响。

推窗一看,晾衣绳上的布条正撞着风,像在说些只有风听得懂的话。

他裹着外套出去收被单,手指触到绳子时忽然一暖——原来布条把白天的阳光焐在绳里了。

次日清晨收衣,绳下多了张纸条,是用小学生的歪扭字迹写的:\"我娘走前最爱晒被子,说太阳记得暖。\"纸角还画了个歪歪的太阳。

沈星河把纸条夹进账本,鬼使神差剪下一枚灰布条,系在钥匙圈上。

金属钥匙碰撞布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他知道,这回不是纸页在叹息,是他的心。

\"这布条...\"视频里的林夏忽然顿住,鼠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和老街'记忆墙'的存档一样!\"她调出二十年前的照片,褪色的老照片里,一条缀满布条的绳子横跨老街,几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正笑着系布条,\"当年活动结束后绳子失踪,大家都以为烂在哪个角落了。\"

沈星河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那年老街拆棚子,我捡了块蓝布...\"他望着绳上的布条,突然懂了——父亲当年从老街带回来的,不只是做糖纸蝴蝶的蓝布,是一段被风吹散又被他捡回来的联结。

他在院门口挂了块小木牌:\"晒被免费,布条自留。\"头天下午,张婶就抱来孙子的小棉被,系上块印着卡通熊的布条:\"我家小宝今天会叫奶奶了。\"隔天,李叔的白被单上多了块藏青布条,写着:\"老伴化疗第三次,今天自己喝了碗粥。\"沈星河每晚蹲在廊下整理布条,用拍立得拍下它们在阳光下的样子,上传旧物馆时,系统提示音\"叮\"地响了,他却没急着看——他正仰头看天,云在走,光在动,那些写满故事的布条在风里摇晃,像记忆在呼吸。

暴雨来得突然。

沈星河刚把最后一床被单收进屋,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个穿雨披的年轻女人,正踮脚解晾衣绳上的布条。\"我帮你!\"他冲出去,雨水顺着屋檐砸在肩头。

女人抬头时,雨披帽子滑下来,露出张带着水汽的脸:\"我小时候在老街长大,今早看见这绳子,突然想起我妈。\"她从雨披里摸出块蓝布条,边角还绣着朵小菊花,\"能再挂上吗?

我想让我孩子也记得。\"

沈星河接过布条,指尖触到女人掌心的温度。

他踮脚把布条系在绳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可心里却热得发疼。

雨停时天已擦黑,他去收晾衣绳,发现绳子被加固了——原来的棉绳外缠了圈更结实的老麻绳,结打得方方正正,像父亲当年修自行车链条的手法。

对面屋顶的猫正踩着湿漉漉的瓦片散步,尾巴扫过新系的蓝布条,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温柔的弧。

沈星河站在檐下,闻着空气里的青草香,忽然想起父亲的围裙。

那是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每次做锅贴豆腐时,父亲总系着它,油星子溅在上面,像撒了把金豆子。

他摸出钥匙圈上的灰布条,手指蹭过布上的针脚。

厨房里的锅铲突然在记忆里丁零当啷响起来,他鬼使神差走进厨房,从橱柜最里面摸出口黑铁锅——那是父亲用了二十年的宝贝,锅底还沾着没擦净的豆香。

水烧开时,他盯着沸腾的水泡出了神。

父亲说过,锅贴豆腐要先煎后焖,火候得像哄孩子似的——可他握着锅铲的手突然发颤,想起刚才系布条时,绳子上的温度和父亲掌心里的温度,原来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