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她试图闯入成年人用理性构建的合理世界,然后把里面搅和得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少女一时冲动的欲望妄想。
阿力的脸,此刻在她脑海里异常清晰。
那是个多么英俊的初长成的少年啊,眉眼干净,笑容腼腆,每次见她都会脸红。
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或许真的能好好喜欢他,哪怕只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也该是纯粹而美好的。
贺鸣远的目光终于缓缓聚焦,落在女孩身上。
曾经眼中那种炽热的占有欲和渴望,如今已消耗殆尽,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他很清楚自己真正失去的是什么——
是一次能够重新幸福的可能性。
妻子和女儿走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拥有那样的机会,可程月的出现,让他如此近距离地触碰到过幸福,那是程月给他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女孩垂着眼,轻声说,“下次媚儿姐的老公来授课的时候,我会请他教我怎么申请国外的大学。我想去学金融,等回来的时候,或许对西区能更有用些。”
良久之后,男人终于无声地点了点头。
没有指责,没有怒骂,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林溪知道,这沉默的点头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原谅,有疲惫,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她慢慢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经过客厅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他又重新低下了头,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也没察觉。
林溪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夜色渐深,洋房里一片寂静。
张妈收拾好厨房,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为贺鸣远泡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没敢多言,悄悄退了出去。
男人拿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没有喝。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程月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此刻在脑子里具象化——
他爱的是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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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最终还是没被送走。
伤好之后,他被贺鸣远调遣到自己身边的核心岗位,接受更严肃的历练。
从此,阿力再也没在洋房住过,而是长居码头,整日与货物、船运打交道,昔日腼腆的少年,脸上渐渐多了几分硬朗和疏离。
准备出国的这段日子里,林溪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
媚儿的教授老公过来时,两人就在房间里忙碌着申报学校的事情,偶尔传来讨论的声音,平静得像从未有过风波。
贺鸣远只是简单叮嘱张妈照顾好他们,自己则继续忙着西区的事务,却再也没踏足过paradiso。
就算有事情需要商量,也会把人请到洋房来谈。
至于女人,他更是碰都没再碰过。
大家渐渐发现,西区教父的手腕上,名表旁边多了一串乌黑的佛珠。
王杰和陈易私下里调侃,“西区教父这是要变佛爷了?下定决心要吃素了?” 洋房的人嘴都严实,那晚在paradiso发生的纷争,谁也没有向外透露半个字。
而贺鸣远自己也极为谨慎,他不能再让无端的猜忌和舆情伤害到程月。
当有知道他和程月婚约的人偶尔提及,“佛爷,不是马上要娶paradiso的大管家了吗?怎么没动静了,还开始吃素了?”
他总是笑着回答,“追了半天人家不答应啊,自然是要为她守身如玉。”
用西区雅痞特有的方式,给足了程月脸面——
这是他欠她的体面。
然而另一边,paradiso再也没有出现过西区教父的身影,可送去的东西却从未断过。
有贵得吓死人的限量版珠宝,也有便宜却程月偏爱的手工香皂,什么都有,程月却一样都不肯收,悉数让乔莉退了回去。
原本乔莉是护着自己人的,虽然那晚程月半夜穿着男人的睡袍哭着跑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她还是跟着骂,“肯定是那男人不对,别哭了。”
可后来见贺鸣远如此殷勤地送东西,乔莉都忍不住劝程月,“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就原谅他吧?”
程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又想把我往火坑里推一次?”
乔莉吐了吐舌头,赶紧住了嘴。
之后,她看着程月比从前努力一万倍地工作,对男客人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虽然清冷,但至少还会露出点礼貌的笑容,现在则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淡,仿佛所有男人都带着刺。
西区教父和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不约而同地冷着,又不约而同地禁欲着。
这唱的是哪出戏?
乔莉心里犯嘀咕,总觉得事情肯定还没完。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逝,大约在事发十个月后,洋房送走了林溪。
她登上送她去机场的车子时,回头战战兢兢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贺鸣远,半天说不出道别的话。
倒是贺鸣远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你是我的骄傲。”
女孩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父亲。”
车子缓缓驶离,消失在街角。
送走“女儿”后,贺鸣远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转身回到洋房。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换上一身熨帖的西装,“去 paradiso。”
他的样子看起来沉稳如常,可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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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鸣远并非莽撞前往,他算准了这天paradiso有厉川举办的东西区大佬交流会。黄昏时分,夕阳给paradiso的鎏金大门镀上一层暖光,男人的车队就浩浩荡荡地出现在门口。
打头的是辆黑色迈巴赫,后面跟着四辆越野车,车门同时打开,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鱼贯而出,动作利落得像训练有素的猎豹。
最后,贺鸣远从迈巴赫上下来,浅灰色西装敞开着,里面是件黑色高领衫,衬得他脖颈线条愈发利落。
左耳的银色耳钉在余晖里闪着光,手腕上的名表与佛珠并排,雅痞中透着几分沉稳,依旧是那个能让西区为之震动的模样。
他的随行保镖里,站在最外侧的是阿力。
少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身形拔高了不少,眼神锐利如鹰,显然已在码头的历练中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