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晒太阳打盹的小翠猛地一个激灵,尾巴尖打在窗框上发出声脆响:“嘶!怎、怎么了,星?”
灿星望着海面的眼神动了动:“卡卡西最近怎么样了?”
带土能够无声无息地找到自己,没理由不去找卡卡西的,对方如今这副模样,灿星相信他还记着之前的挚友情谊,但已然无法判断这旧情到底还剩下几分了。
青年的情绪不高,小蛇尾巴下意识又敲了几下窗框,不过答复的语气还算平稳:“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最近任务很繁忙,他今天清晨就出门了。”
灿星松了口气,慢慢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你替我去找一下宇智波富岳,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向他询问。”
关于写轮眼的困惑,果然还是应该去寻找宇智波一族来解答才是。
小翠顺从地遵循了灿星的话语,当即就开启言灵钻进了木叶的街道中,但是藏不住的忧虑还是自心底发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对于小翠没什么事情是值得隐瞒的,它是自己的通灵兽,是饮下自己的血液所形成的不完美的混血种,是绝对不会背叛、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宇智波带土,你还记得吗?他大概并没有在神无毗桥死去,而是活到了现在。”
小蛇知道宇智波带土这个名字,也因此前行的动作一顿,为着这份完全出乎预料的消息所震惊,下意识想起卡卡西之前所提及的那枚丢失的卷轴:“您的朋友没有死,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呀,为什么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有着心理联系的他们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因此灿星萦绕在心里的那份淡淡的忧伤自然也被它所察觉到了。
“或许吧,他活着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只是…”黑发青年这会的心情如同眼前的海水一般翻滚不休,那只令他印象深刻的鲜红色写轮眼中所透出的查克拉和情绪,那绝不是一份正常且健康的感情。
那是极端的阴冷和偏执!
黑鳞的小蛇无法理解灿星未完的话语,思考着吐了吐信子,未果之后也没再追问,专心致志地顺应灿星的要求,借着冥照的隐藏,堂而皇之地钻进了宇智波族长的宅邸。
这个地方它不是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地嗅着熟悉的气味找到了一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找了个角落把自己缩了起来。
这里看摆设像是一处会客的和室,案几上摆着还很温热的茶水,似乎刚刚还有人在这里坐过。
小翠耐心地潜伏着,等待着房间的主人回到这里。
不出它所料,还没过去半刻钟,门口就传来一串脚步声。
“止水,我属意让你带着鼬去战场历练一番。”
一声叹息从门外站定的另一人口中传出:“族长大人,鼬年纪还小,我认为没有必要让他过早见证那些…”
最开始的声音出言打断:“做出这个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自己也同意了。鼬作为我的儿子,以这层身份踏入战场足够代表宇智波一族表达出我的态度,而且实力和年纪正好,既能自保又可避免有心人恶意揣测,方便之后…如有不妥,将他们这一辈人从我之一族中切割出去。”
良久的安静之后,更为年轻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族长大人,村内的那些流言蜚语……”
浑厚的男声打断了这句未完的话语:“止水,作为族内最优秀的忍者,你专心修行与执行任务即可,其他的事情有我们长辈在处理,还轮不到你操心的时候。”
“……”
“去陪陪鼬吧,上了战场之后他这样天真的模样大概便不会再有了。”
“…是。”
一人的脚步逐渐远去,纸门推拉声紧接着响起,小翠抬起眼睛看过去——进门的正是宇智波富岳。
男人看起来很疲惫,眼下乌黑得像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一般。
他维持着端正的坐姿重重坐到榻榻米上,抬手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似乎要喝,悬到嘴边时动作却倏然顿住,两眼垂下木然盯着手上的杯子陷入了凝滞。
小翠慢吞吞地从角落里爬出来,主动嘶了一声唤醒了出神的对方:“富岳族长。”
宇智波富岳很明显地惊了一下,手上微颤晃出几滴茶水:“是你,又要做什么?”
他似乎疲惫得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微微亮起的写轮眼昭示着男人的情绪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小翠眨了眨眼睛,在心底联系上灿星,依着对方的心声一字一句地复述起来:“又一次冒昧打扰实在抱歉,只是我有些困惑只有您能为我解答。”它没有停歇地说出了灿星的疑问:“我想知道,三只勾玉之上,写轮眼是否有更高级的形态?”
咚!
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男人的双眼越发亮的惊人,三只勾玉在他的瞳孔中疯狂旋转:“你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
“很抱歉,这一点连我自己也没有彻底搞清楚,但我希望您告诉我面对那样的写轮眼该如何应对,可以吗?”
男人死死地盯着黑色的蛇类看了会,忽然勾起一个冷笑:“…旗木灿星,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话,想必也该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是要让我跟一个叛忍泄露我族的核心情报吗?”
灿星有些困惑:“我以为之前我们的合作很顺利。”
“看在之前有过合作的份上,看在从前那个善良又可怜的孩子的份上,如果不想被送到审讯班的话,就此离开吧。”宇智波富岳挪开目光,重新凝望向眼前案几的木制纹理,声音低得像是耳语。
灿星心里一沉,他立刻明白了这份沉静背后所代表的毅然决然的拒绝——宇智波富岳当然不会真的把小翠送到审讯班,那样无异于会暴露他从前与灿星这个叛忍有过合作的往事,没有波风水门的作证,以宇智波一族现在的处境,之后绝对会更加艰难。
这个男人只是在用这句威胁表达自己与灿星断绝联系的决心罢了。
小翠也听出来了,它有些愤怒,暗金色的竖瞳快速收缩着,张口要呵斥什么,灿星却安抚着它应了下来:“够了,回去吧,小翠。”
小翠重重哼了一声,一摆尾巴,连句道别都没有就从房间内消去了踪迹。
案几后的男人稍稍抬眼,小蛇那藏身于光影之中的“秘术”清晰落入他旋转的写轮眼中,可他仍旧保持着沉默端坐的姿态,没有再进行任何动作。
“现在怎么办,星?”小翠最在乎的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它感同身受地在心中生出烦闷的焦躁。
灿星无奈地摇头:“我再找找别的办法吧,你先回卡卡西那……”
他话音未落,小翠那儿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黑发青年心中一紧,手上瞬间已经捏起召唤通灵兽的手印:“怎么了?!”
难道宇智波富岳在暗中设了埋伏?这不可能吧,他怎么会料到自己今天会派小翠去找他?!
小翠愣愣地被宇智波止水从地上拎起来,震惊之下同样脱口而出一句惊叱:“你怎么发现我的?”
它明明是开启着言灵的状态!
止水捏着黑蛇的七寸定睛端详,随后目光从含着警惕的锐利恢复成了温厚,他没有回答小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不是卡卡西的通灵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下黑蛇那双特殊的暗金色竖瞳流转着木叶灿烂的阳光,仿佛猫眼石般的艳丽色泽止水只在大名的珠宝首饰中见过,自然不会轻易与其他同色的蛇类搞混。
“我…”小翠着急地想要挣脱,又不敢贸然用力打草惊蛇害得自己无法再替灿星守着卡卡西,只能稍显狼狈地扭了下身子,委委屈屈地在心里向着灿星求救:“星,我被宇智波止水抓住了嘶!”
宇智波止水…
灿星在小翠之前的汇报中听过这个名字,声音沉了沉:“他要做什么?”
他手上查克拉光芒亮起,几乎下一刻就要把小翠召唤回来了。
小翠左右看了看,它之前分明听富岳说让止水去找鼬的,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杀意并不强烈,看起来暂时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星,等一下!”
止水眯起眼睛盯着手下僵硬住的小蛇,捏着它从族长宅院里跃了出去,几个起跃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将小蛇摆在桌子上,查克拉散开,消音结局随即布下。
卷发的宇智波青年环胸抱臂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第一句质问就格外惊人:“这里没有别人,我就坦言直说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不是卡卡西的通灵兽吧?”
他的语气是那样笃定,不过身上的敌意并没有增加多少,小翠炸开的鳞片稍稍平息些许,谨慎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嘶?”
手里剑在止水的指缝中闪烁着银色的寒光,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更加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那次任务出发前,卡卡西突然说要回一趟家,想必就是去带上你吧?刻意多此一举,可之后的一路中似乎并没有想让你发挥出作用的意图,在我提议让你呆在外面的时候,卡卡西的表现也与正常状态下应有的反应不太相同,防备的姿态即便尽力隐藏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一些出来。”
小翠愕然,没有料到这个青年当时看似漫不经心的状态下实则观察了这么多事情,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向灿星那边传递过去愧疚的情绪。
都怪它那会贪玩调皮,害得被这家伙察觉到了身份!
独坐岸边的水影听着小翠的复述,心里一跳,竟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欣赏。
这个宇智波,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缜密。
黑色的通灵蛇长久地保持沉默,止水没有恼怒,反而抿唇释然地笑起来:“看来我的猜测全都正确了。”
小翠哼道:“所以呢,你要把我的存在告诉给木叶的审讯班吗?”
它可还记得方才宇智波富岳的威胁呢,加上让灿星烦忧的宇智波带土和眼前“阴险狡诈”意图不明的宇智波止水,小蛇对这个家族的印象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宇智波一族的人都好坏!
有灿星在,只要对方表露出一点对自己这方不利的意图,它马上就叫灿星带自己离开,绝不会给主人留下任何把柄!
止水摇摇头,不知为何又道:“从前,鼬也跟我提过一次,从族长大人房内出来过一条有着金色眼睛的通灵蛇,原本在卡卡西身边看到你时我只是有所揣测,今天倒是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灿星心里的欣赏愈盛——能从各种细枝末节中串联起所有事情,这个止水确实挺不简单的。
远在雾隐的青年的这份情绪在小翠胸中荡漾开,它刚刚对宇智波一族产生偏见,此刻并不乐意见到灿星赞扬这一族的成员,撇了撇嘴闷声质问:“我刚才听到宇智波富岳不是叫你去找宇智波鼬吗?可是你却没有走,还在房门口呆着,莫不是早就发现了我,故意在那里蹲我出来?”
止水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只是凑巧罢了…既然你听到了我跟族长大人的对话,想必也应当听见了他对鼬的安排,我为此和那孩子产生了点小矛盾,还没说两句话就不欢而散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见笑了,我在幻术这方面有些研究,在路过族长大人的茶室时察觉到某处空气中色彩的异样,这才意外发现了你…借用光线折射来起到隐身的作用,真是高明的匿踪秘术。”
正在耐心讲述的青年声音一顿,看向小蛇的眼神忽然再次锋利起来,而与此同时,黑鳞的通灵蛇原本暗淡的金瞳骤然亮起,仿佛有凝练到极致的风暴在眼底生成,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剔透的竖瞳折射出非人的、洞穿灵魂的锐利金芒。
房间内的气氛一变,磅礴的恐怖压力使得宇智波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为着那份绝对非人的可怕眼瞳,止水的眼底也不由自主浮现出写轮眼的红芒。
他知道,他仿佛赌博一般等待着的、眼前的这条通灵兽真正的主人,出现了。
透过小翠的嘴巴,灿星的声音显得格外沙哑:“对一个可疑人物这么坦诚相待,说出你的目的。”
一滴冷汗从卷发青年的额角滴落,即便有着写轮眼支撑,他依然无法长时间承受那双夺目的金瞳中所蕴含的压迫力,被迫挪开视线看向旁处。
他的心狠狠地向着深渊落下,感觉似乎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了,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相信卡卡西前辈和族长大人不会包庇对木叶有害之人,我确实有事情想要问您。”
他用出了敬语,态度摆得十分谦逊。
“呵。”灿星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蛇类冰冷的竖瞳在他眼中收缩了一下。
不会包庇对木叶有害之人吗?
面前青年口中的这句最根本的信任基础反而是因为各种意外而造就的最深的虚假——倘若抛去那些所剩无几的羁绊,灿星恨不得将这个村子里其余的人全部杀光!
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杀意让止水汗毛倒竖,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无法维持了,切实的后悔在心里弥漫开。
房间内安静下来,止水脸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片刻后,青年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纠结褪去,源自对家族的担忧终究压过了其余的一切,在灿星的示意下,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族长不会无缘无故和非本村之人接触这么多次,我想知道…您与他究竟谈了些什么?”
宇智波一族是否真的暗地里在秘密谋划着些什么?
他想知道族长的本心,他想知道那些村子里愈传愈烈的谣言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此事。
他想在家族此时的风雨飘摇中,更深更深地了解内情,他愿意付出一切来保护家族!
青年的提问并没有出乎灿星的预料,他周身逼人的气势平息下来,金瞳闪了闪:“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
“三勾玉写轮眼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级的写轮眼形态?”
止水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您所说的应该是万花筒写轮眼。”
“万花筒写轮眼?”
这分明是第二个问题了!
卷发的青年闭上了嘴,盯着黑蛇的红眼睛中流露出些许不满。
灿星失笑,倒也信守承诺地回答了对方:“我也向宇智波富岳询问了这个问题。”
“?”
止水脸上的茫然和呆滞太过明显,灿星忍俊不禁起来,发了发善心又给了个对方想要的回答:“宇智波没有背叛木叶。”
他当然清楚宇智波止水不敢宣之于口的真正困惑,也乐于为这个他所欣赏的青年解答。
他对这个与他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几乎同病相怜的家族感到悲哀。
如果一句简单的肯定能够短暂安抚这个青年焦灼的内心的话,灿星乐于施舍这份善心。
一切都源于木叶高层那无处安放的猜忌之心,还有底下愚昧民众的人云亦云和循声附会。
若是波风前辈还在就好了……
想要的答案被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令止水紧握的拳头稍稍松懈下来,不过被猜中了心事的他还是浑身一颤,写轮眼的光芒都抖了抖:“你、您…怎么…?”他结结巴巴说了两句就住了口,用力咬紧了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惊诧和无措尽皆消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自信又睿智的青年,他弯腰道谢:“感谢您为我解惑。”
看起来眼前这条黑蛇的主人,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灿星注视着他,交易的意图非常明确:“那么继续说点吧,关于万花筒写轮眼。”
这个问题涉及到族中机密,止水实在不愿意多说,但刚刚对方为自己解答了困扰许久的问题——无论是真是假。
于情于理他也做不到马上翻脸不认人:“万花筒写轮眼是写轮眼的高级形态,由三勾玉进化而成…只有在绝对痛苦绝望的经历下才会觉醒,想要获得非常困难。”
绝对痛苦绝望的经历!
灿星浑身一震,瞬间就想起了那片被血染红的海边树林。
是那时吗?可那时他的记忆好像里并没有带土存在。
还是说更早,在他未曾加入的那场战斗——神无毗桥之战时?
或是别的,连他都不知道的其他经历?
多么可笑!原来他们的人生早已满目疮痍,就连所谓非常困难的“绝对痛苦绝望的经历”,都能够这般简单轻松地列举出一二三四来。
“前辈…是见到过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吗?”
宇智波止水小心翼翼的试探响在耳边,打断了灿星心中翻涌而起的自嘲和怨愤。
“或许吧…”
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灿星失去了继续闲聊的心情,今日能够知晓那双眼睛的名称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要想从这群宇智波口中撬出应对的方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他主动将意识从小翠的脑海中退出,只留下一句冷淡的叮嘱:“我的蛇之后还会呆在卡卡西家里,正如你所言,我对木叶暂时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你也别来打扰到我,明白吗?”
止水知道让这个危险的存在留在木叶里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然而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贸然引发此人的恼恨是不智之举。
更何况,一旦上报,族长和外村之人有联系的事情就无法隐瞒了,到时宇智波一族恐怕说干了口水也无人再会相信了…
好在对方说了还会呆在卡卡西家里,相信卡卡西前辈绝不是会放任这家伙胡作非为之人。
他也可以趁机在暗处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能够立即做出行动应对。
重新掌握了身体的小翠也听到了灿星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警告,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斜睨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宇智波止水,言灵再次发动,本就利于隐藏的娇小身体仿佛被擦除一般消失在房间内昏暗的光线里。
一道微风吹过,本来紧闭的窗户无声地开启一条缝隙,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仿佛只是自然地流动了一下,黑蛇的身影便彻底融入其中,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