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得才这边,五位军长已按既定部署展开队形。
宋景诗的黑旗军为先锋,八万兵力分作三路:左路由副将杨殿乙统领,携数十架竹梯与浮木,准备强渡浅滩;中路由宋景诗亲率,手持长矛、大刀,待火枪手压制清军火力后便发起冲锋;右路则由王五带领骑兵,随时策应两翼。
黄中庸的西征军旧部为第二梯队,五万兵马列成整齐的方阵,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随时准备接替先锋部队。
张宗禹的捻军则分散在两翼高地,捻军素来擅长骑射与游击,此刻张宗禹正命令士兵砍伐树木搭建简易箭塔,以便居高临下压制清军炮阵。
郜永清的山东白莲教军负责侧翼掩护,马融和的太平军旧部则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战场关键位置。
“诸位将军!”陈得才立于中军高台,身披红色战袍,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清军虽有地利,但兵力不足,且多是疲兵——他们刚从北方调来,尚未适应南方气候,只要我军一鼓作气攻破其中一阵,清军必乱!”
他目光扫过众将,“宋景诗听令,率左路军率先渡河,以竹梯搭桥,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占领对岸滩头阵地!黄中庸随后接应,两军合力撕开清军中路防线!张宗禹、郜永清,你二人率部牵制清军两翼,不可让他们干扰主力渡河!马融和,预备队随我行动,见机投入战场!”
“得令!”众将齐声应和,战鼓声顿时如雷鸣般响起。
宋景诗策马冲在最前,黑旗军士兵们高喊着“天父开路,杀清妖!”便涉入冰冷的河水。
河水虽仅及腰深,但暗流汹涌,不少士兵脚下一滑便被冲倒,可他们立刻爬起,继续向前推进。
当先头部队靠近滩头时,清军的火枪声骤然响起,铅弹如雨般落下,瞬间在河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不少士兵中弹倒下,尸体顺流漂去。
“火枪手还击!”宋景诗拔出佩刀,指向清军阵地。
黑旗军的将领冶士俊率领火枪手们立刻在河中架起枪架,虽水流湍急,却仍努力瞄准射击。
与此同时,黄中庸的西征军也加入战斗,士兵们扛着长梯冲向滩头,与清军展开近距离厮杀。
刀剑相撞的铿锵声、士兵的嘶吼声、火药爆炸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黑石渡的河水很快被染成了红色。
僧格林沁在后方高台上看得真切,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本以为太平军会因伤亡惨重而退缩,可眼前的陈得才部不仅没有丝毫怯意,反而越战越勇,尤其是宋景诗的黑旗军,即便伤亡过半,仍前仆后继地冲锋。
甚至许多士卒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
更让他意外的是,张宗禹的捻军竟从侧翼高地射出大量火箭,火箭落在清军的火药堆旁,瞬间引发数处爆炸,几名炮手被炸得血肉横飞,中路炮阵一时陷入混乱。
“苏克金!德愣阿!”僧格林沁厉声下令。
“率骑兵从峡谷中杀出,直冲太平军先锋部队的侧翼!西陵阿,你率步兵增援中路,务必守住阵地!”
蒙古骑兵如黑色洪流般冲出峡谷,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陈得才立刻察觉到清军的意图,他举起令旗,指向张宗禹的方向:“张宗禹!你的捻军骑兵何在?速速拦截清军骑兵!”
张宗禹早已等候多时,他一声长啸,捻军的骑兵从两侧高地冲下,与蒙古骑兵在河滩上展开激烈交锋。
马蹄交错间,双方士兵挥刀互砍,鲜血飞溅。
张宗禹身先士卒,一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接连斩杀数名蒙古骑兵。
而清军的步兵虽增援中路,却因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完全展开,反而被黄中庸的西征军抓住机会,突破了数道防线。
战局逐渐向太平军倾斜。
清军的环形阵虽严密,但兵力不足的弱点在此刻暴露无遗——当骑兵与捻军缠斗时,中路炮阵缺乏步兵保护,被太平军火枪手找到空隙,接连摧毁了数门土炮;而左翼的山东兵因伤亡惨重,开始出现动摇迹象。
河南巡抚英翰见状,急忙向僧格林沁求援:“僧王!中路快顶不住了,再不增援阵地就要丢了!”
僧格林沁脸色铁青,他手中已无预备队可调,只能咬牙道:“传令各部,死守阵地!谁若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可军令虽严,却挡不住太平军的猛攻。
就在此时,陈得才抓住战机,令马融和的预备队投入战斗,预备队如一把尖刀,直插清军中路与左翼的结合部,瞬间撕开了一个缺口。
“冲啊!”太平军士兵们高喊着,从缺口处涌入,清军阵脚彻底大乱。
僧格林沁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撤退:“全军后撤,退守霍山县城!”
清军士兵们丢盔弃甲,狼狈地向霍山方向逃窜,范铭敬的山东绿营兵更是溃不成军,不少士兵丢下武器便逃入山林。
夕阳西下时,黑石渡的硝烟渐渐散去。
陈得才站在渡口的滩头,望着清军溃逃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此战虽胜,但清军主力未损,僧格林沁必会退守霍山,固守待援。诸位将军,休整一晚,明日继续进军,务必在曾国藩调兵前突破霍山防线,赶往天京!”
众将齐声应和,士兵们则忙着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黑石渡的河水仍在流淌,将染红的河水冲向远方,而这场关乎天京命运的救援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陈得才的三十万大军能否突破霍山防线?
退到霍山县城的僧格林沁猛地将手中的马鞭摔在地上,鞭梢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瞪着通红的眼睛,额角青筋暴起。
怒吼道:“特马的!这些泥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悍不畏死了!”声音在空旷的县衙大堂里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山东巡抚范铭敬、河南巡抚英翰等将领垂首立于两侧,无人敢接话——他们心中同样困惑:按常理,清军的炮火轰击与骑兵冲锋,向来是捻军、太平军的噩梦,无论是早期的捻子还是后期的“长毛”,只要遭遇这种立体攻势,往往很快就会陷入溃败。
可今日黑石渡一战,陈得才的部队却像钉在河滩上的铁钉,哪怕被炮火撕开缺口,哪怕骑兵冲乱阵型,依旧有人嘶吼着填补上去,尤其是那支黑旗军,竟有士兵抱着点燃的火药包,冲向清军的炮阵与敌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