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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荃立于山上,寒风卷起他身上的战袍,猎猎作响。

他手持千里镜,目光紧锁天京城方向,镜筒里却只有冲天而起的烽烟——那是城内断壁残垣间燃烧的房屋、街道上堆积的柴草燃起的浓烟,层层叠叠,将城内景象尽数遮蔽,连一片完整的城墙轮廓都难以捕捉。

可这烟雾缭绕的景象,非但未让他生出半分焦躁,反而勾起嘴角一抹冷笑,声音带着笃定与轻蔑:“李秀成一走,天京城便是案上鱼肉,触手可得啊!”

在他看来,李秀成的突围意味着太平军失去了最后的主心骨,这座困守多日的孤城,再也挡不住湘军的铁蹄。

山下,李臣典率领的吉字营士兵已聚集在地道口附近,火药味与泥土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士兵们摩拳擦掌,却又难掩眼神里的凝重——谁都清楚,待会儿地道炸开城墙的瞬间,便是攻城的开始,而“谁先冲”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的难题。

按照惯例,先锋部队要率先突破城墙缺口,直面太平军的火枪、滚石与长矛,伤亡必然惨重,甚至可能要以血肉之躯填平城外的壕沟。

将领们彼此对视,却都沉默着不肯率先表态,一时间,地道口的氛围陷入诡异的僵局。

曾国荃很快察觉到山下的异样,眉头微蹙,当即召来心腹大将朱洪章,沉声道:“去问问各营,谁愿为先锋,谁愿随后跟进,速速定下!”

朱洪章领命而去,逐一走访各营将领。

他先是态度诚恳地询问,可无论问到谁,对方要么低头沉默,要么支支吾吾地推脱,竟无一人愿意主动请缨。

朱洪章接连问了三遍,回应他的仍是死一般的寂静,将领们的退缩让他心中暗火渐起,却又不得不另寻他法。

稍作思索后,朱洪章换了一种说法,提高音量道:“既然无人主动请缨,那咱们便按职位高低排序,职位高的先上,如何?”

他本以为以“军令”为名,能打破僵局,可话音落下,将领们依旧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就在此时,他看向职位最高、素来以勇猛着称的萧孚泗,萧孚泗却始终低着头,盯着脚下的泥土,仿佛没听见一般。

朱洪章又转向战功赫赫的李臣典,李臣典倒是开口了,却提出了条件:“打头阵可以,但得给我增派一两千精兵,否则难以突破!”

朱洪章闻言,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与其给你增兵,还不如我自己上呢!”

话一出口,周围将领们竟纷纷起哄,有人笑道:“朱将军,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不如就亲自带队,给我们做个表率!”

朱洪章本是脱口而出,却没想到被众人将了一军。

看着众人起哄的目光,他骑虎难下,脸色涨得通红,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朱洪章既然说了,便不会反悔!我部打头阵!”

话音落下,他心中虽有忐忑,却也生出一股狠劲——作为曾国荃的心腹,他深知此战关乎湘军的战功与曾国荃的颜面,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最终,攻城部署敲定:朱洪章所部担任先锋,率先突破城墙缺口;刘连捷部紧随其后,负责支援与扩大战果;其余各部则分三路推进,步步为营,形成合围之势。

为确保军令畅通、将士用命,各营负责人随后齐聚曾国荃大本营,在曾国荃面前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按上手印,明文规定“谁敢临阵脱逃,就地正法”,以铁血军纪杜绝了任何退缩的可能。

龙脖子山上,曾国荃望着山下各营将士整装待发的场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这场攻城战虽有波折,但大局已定——李秀成已走,洪氏亲族无能,湘军虽有分歧,却终会在军纪与战功的驱动下拧成一股绳。

而山下的地道口,朱洪章正亲自检查士兵们的装备,眼神里既有决绝,也有对“先锋”身份的复杂情绪——他知道,待会儿的冲锋,注定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扬起手臂,朝着山下吼道:“点火!”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仿佛天崩地裂,整个龙脖子山都跟着震颤起来。

太平门附近的城墙在火药的冲击下瞬间崩塌,碎石、砖块如同暴雨般砸向地面,尘土与硝烟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炸出的缺口足有二十多米宽,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了天京城的屏障。

就在这巨响的瞬间,朱洪章率领的四百余先锋士兵正紧贴着城墙缺口的边缘,准备在城墙倒塌的刹那便发起冲锋。

可突如其来的爆炸威力太过巨大,他们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应——有的士兵被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掀飞,重重砸在远处的断壁残垣上,瞬间没了气息;有的则被滚落的巨石与尘土掩埋,只留下几只伸出的、沾满泥土的手,再也没有动弹;还有的在爆炸的火光中瞬间化为焦炭,连惨叫声都淹没在了巨响之中。

短短几秒,这支先锋部队便伤亡惨重,原本整齐的队列瞬间七零八落,稀里哗啦地散落在烟尘与碎石之间,连如何倒下的都无人看清,只留下满地的狼藉与未散的硝烟。

“冲!为兄弟们报仇!”刘连捷见状,双目赤红,再顾不上任何犹豫,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缺口方向嘶吼着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第二队士兵紧随其后,踩着战友的尸体与破碎的砖石,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朝着缺口内涌去。

士兵们的眼中满是愤怒与决绝,他们知道,此刻唯有向前,才能为死去的同伴讨回公道,才能完成攻占天京的使命。

可当天京的城门被湘军打开,士兵们冲入城内时,看到的却是一幅凄惨至极的景象:街道上满是饿殍,枯瘦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苍蝇嗡嗡作响;房屋大多破败不堪,门窗都被拆去当了柴火;仅存的太平军士兵们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烂,手中的刀枪都显得沉重无比——他们早已断粮多日,只能靠啃食一种名为“甜露”的野草勉强续命,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

即便如此,当湘军冲进来时,这些饿得摇摇晃晃的士兵们,还是强撑着拿起手中的武器,凭借着对天京的最后坚守,与湘军在狭窄的小巷中展开了殊死搏斗。

长矛刺入身体的闷响、刀剑碰撞的脆响、士兵们的嘶吼与惨叫交织在一起,小巷里血流成河,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鲜血。

就在这混乱的巷战中,一句带着绝望与怨怼的呐喊突然在太平军中炸开:“忠王放弃我们了!他带着能打的将领跑了,留下我们在这里等死!”

这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本就疲惫不堪、士气低迷的太平军中迅速蔓延开来。

许多士兵手中的武器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悲凉——他们曾誓死追随李秀成,浴血奋战守护天京,可如今主将突围,能战之将尽去,仅剩他们这些饥饿的残兵面对湘军的猛攻。

这句呐喊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许多原本还在抵抗的士兵彻底失去了斗志,有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瘫坐在墙角,眼神空洞;有人则朝着城内深处逃窜,再也提不起半分战斗的勇气。

湘军则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刘连捷率部在小巷中快速推进,刀光剑影间,不断收割着太平军士兵的生命。

而此时的天京上空,除了硝烟与尘土,只剩下绝望的悲鸣与湘军的嘶吼,曾经的“天京”,如今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曾国荃站在龙脖子山上,望着城内逐渐清晰的战况,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他知道,天京的陷落,已经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