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冲锋在前的营总官，因为有赵游将的提醒，他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官军的一举一动。
不仅是他，前排的士卒、军官也都紧绷神经，注视着前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但距离尚远，他们看不清对方在做什么，只知道对方有一些动作。
当抵近半里时，营总官看到对方骑兵突然回转阵中，然后露出一排架着火炮的板车。
他心头一紧，立即大喊：“火炮，是火炮！撤，快撤，向左右反向撤退！”
然而，他刚刚喊出口，对面的炮口，便已经乍现出了火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过，炮弹还没打来，营总官的队伍，便已经开始向左右两边分散撤离了。
炮声如雷霆般响起，炮弹呼啸而至。
紧接着，火箭如流星划破长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对着他们笼罩而来。
数十发炮弹撕裂空气，轰然砸入营总官的队伍中，被命中的，身体瞬间被打烂。
而没命中的炮弹，则在地上弹跳滚动。
待开花弹的引信燃尽，随即轰然爆裂，铁片四散横飞。
靠近爆炸中心的士卒，当场被气浪冲击，被弹片夺去性命，血雾如花朵般绽放，与火光、硝烟交织成惨烈的景象。
不过，营总官的队伍是较为松散的，开花弹造成的骑营士卒伤亡并不大。
倒是战马被杀伤了不少，且战马受惊嘶鸣，阵型大乱。
炮弹爆炸之后，火箭紧随炮火落下。
那带着尖锐嘶鸣的火箭，如雨点般射入队伍。
火箭要么钉入大地，要么破开甲胄刺入人体，要么将战马射伤。
营总官的队伍，虽然在第一时间向左右两边分散撤离，但仍有上百士卒被困在受惊乱奔的战马之中，一些士卒更是被冲撞下马，死于马踏之下。
好在官军的火器需要装填时间，骑兵趁此间隙，迅速控马向左右两侧奔行，脱离战场。
曹变蛟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因为他发现了不对劲。
贼军撤离的动作太快，似乎早有预料，且向他们这边奔来的一些战马，连马鞍都没有，就更别说马铠了。
这不像溃逃，倒像是精心策划的一场诱骗。
不过，他不敢肯定。
所以，他让火炮继续轰击了几轮，才下令停止炮击，严阵以待。
待硝烟、扬尘逐渐散去，曹变蛟的面色更显阴沉。
前方火器覆盖之处，只零星散落着尸首，以及数百匹受伤哀鸣的战马。
他猛然醒悟，那根本不是贼军的进攻队伍，而是一支试探的小股贼骑。
也就是说，贼军很可能看出了一些端倪，故而这般试探他们。
曹变蛟还是不死心，派出几骑前往火器覆盖地查探。
很快，几骑回转，告知曹变蛟详细情况。
刚才的火器攻击，只杀死杀伤六七十人，另有六百多匹战马死伤，以及散落各处的树枝。
曹变蛟面色黑了下来，手握紧缰绳，指节发白。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久久未吐，耳边风声呜呜，卷着硝烟刺入鼻喉。
“贼军竟狡诈如此！”曹变蛟心中极不平静，感觉一身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本以为这次铁定能重臣贼骑，却不料是这种结果，贼军的谨慎远超他的预料，计谋也远比他想象的缜密。
他已经能猜到贼军的整个安排了，定是贼军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不敢肯定。
所以，想到出动少量骑兵对他们进行试探。
可又担心他战场经验丰富看出破绽，贼军便增马不增兵，且用树枝拖行扬起漫天尘土，造成大量骑兵冲锋的假象，以迷惑引诱他们主动显露真正意图。
不得不说，贼军的将领谋略极深，心思缜密如发，绝对是战场经验老到。
如此将领，在官军当中也是不多见的，有挂帅的潜质。
只是，那么多的人才，庆贼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为何都投效了贼军，而非为国所用？
他完全想不通！
曹变蛟睁开眼，双目已然不是那般锐利，反倒显得有些黯淡，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如今己方已然暴露出了手段，贼军不会蠢到冲上来送死，他们的计谋不可能再得逞了。
接下来，贼军必然会想其他办法对付他们。
至于是什么办法，曹变蛟无法断定，但他们离潞安府还有三四百里的路程，贼军必然不会让他们安然将粮草运抵。
曹变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阴霾，目光周围环境，对左右下令道：“传令，保持战斗队形，继续前进，多派哨探在四周探查！”
传令兵迅速去传达命令，军队保持战斗队形，粮车在队伍中央，缓缓前行。
在北面山林中的骑营李岱，秦盛等人，在安排一个营总队出动试探后，目光始终注意着官军运粮队方向。
但己方队伍造成的扬尘，很快遮蔽了视线，无法看清官军那边的情况。
当炮声传来，李岱、秦盛等人心中俱是一震，相顾失色，随之是庆幸。
李岱低声道：“果然如此，曹变蛟就等着我们冲上去呢！”
秦盛也紧跟着道：“若非李将军料敌在先，今日我们骑营非吃一场大败仗不可。”
“可惜还是要枉送一些兄弟的性命！”
李岱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派去试探的营总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不能放任官军将粮草运抵潞安府，否则义军整体局势，将极其不乐观。
一旦王自用等部被曹文诏剿灭，他们秦义军就要以一己之力面对官军的压力，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虽然秦义军有十数万兵马，但也还没强到足以对抗官军全力围剿的地步，否则他们已经占据一地当坐寇了。
秦义军现在主要还是靠冷兵器作战，虽有火器营几千杆燧发铳，但也就是射速快些。
燧发铳的威力，还达不到碾压官军的地步，且官军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又有整个大明的兵源、资源支撑。
而秦义军，补给全靠缴获全靠打粮，只要被大量明军围住，依然岌岌可危。
因此，秦义军还需要与其他义军相互呼应，利用其他义军分散明军的兵力，从而得到更多的发展空间。
待扬尘与硝烟散去，众人看到了官军保持战斗队形前进。
李岱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来人，迅速禀报总兵大人，请求总兵大人去向右军借虎蹲炮来援！”
随着李岱的命令下达，十数骑快速离开山林，朝着北面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