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别院,西厢房。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充斥鼻腔。
唯一的亮光来自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将看守晃动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云袖蜷坐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双臂抱膝,看似惊惧无助,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清明和冷静。
最初的惊慌已然过去。她记得那刺鼻的气味,粗暴的挟持,但也清晰地记得在被彻底迷晕前,指尖用力捏碎香丸的触感。
那是公子给的,曾说危急时或可一用。她不知道是否有用,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个穿着绸缎,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凶悍的看守。此人乃是崔府外院的一个心腹管事,姓钱。
“姑娘,醒了?”钱管事假惺惺地笑了笑,眼神却带着审视和算计,“底下人不懂事,让姑娘受惊了。只要姑娘好好配合,说出我们想知道的,保你平安离开,绝无问题。”
云袖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涌上泪水,声音微颤,带着哭腔:“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我只是个勾栏弹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何必自谦?”钱管事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天上人间首席乐曲大家,也是龙首原山庄的赵先生心腹,所以.....姑娘就别装傻了。?”
“我们也不要别的,只想知道,那水泥……那能让泥巴瞬间变石头的神物,秘方何在?是藏在山庄,还是在天上人间,亦或是在别处??”
云袖心中一震,果然是为了公子的奇术而来!
顿时,她脸上却愈发惶恐,拼命摇头:“水泥?什么水泥?”
“我……我没听过……”
“不过公子书房里是有很多画着奇怪符号的纸。”
“可是……可是我看不懂,公子也从不对我说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钱管事眉头紧锁,显然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
“看不懂?”钱管事语气转冷,“看来姑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这地方,死个把人,丢进乱葬岗,可是神不知鬼不觉。”
云袖似乎被吓坏了,身体抖得更厉害,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别……别杀我……我说,我说……我好像……好像有一次送茶点时,瞥见公子书案上有一张画着很多炉窑和奇怪符号的图,旁边还写着配伍,火候什么的……但公子很快就收起来了……我……我就只记得这么多……那图好像被公子收在山庄书房多宝阁最下面一层的暗格里了……”
她的话七分假三分真,故意说得模糊不清,却又给出一个看似具体的地点。
钱管事眼中闪过贪婪和兴奋的光芒!
图谱?
果然有图谱!
还就藏在龙首原山庄!
“此言当真?”他厉声确认。
“千真万确!我不敢骗您!”云袖怯生生地点头,又补充道,“但……但是公子书房平日从不让人进去打扫,都是阿依娜姐姐亲自打理,而且……那暗格好像有机关,我不知道怎么开……”
她成功地将对方的注意力从“逼问秘方”转移到了“窃取图谱”上,并且暗示了难度。
钱管事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觉得这女子胆小如鼠,不像有胆量说谎。
他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骗我!好好待着,若消息属实,自然放你走。”
“若敢耍花样……”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
云袖慢慢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恢复了镇定。
她悄悄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只见夜色深沉,院中守卫的身影来回走动。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拖延多久,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
但她相信公子。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继续周旋,等待。
这些公子早前就已经交代过了,万一有人要挟她们做事或打探消息,一律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法去照做就是了。
而钱管事那边,已将“多宝阁暗格藏有图谱”的消息,通过密道紧急传回了崔府。
崔敦礼得报,虽觉有些顺利得可疑,但“水泥”神物的诱惑太大,宁可信其有。
他立刻下令,让钱管事尽快设法验证,并寻找机会派人潜入山庄窃取。
同时,他也加紧了通过密道与那突厥人的联络,似乎另有要事相商。
别院内外的局势,因云袖的机智周旋,变得更加微妙复杂。
陷阱的诱饵已然抛出,只待鱼儿彻底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