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荒芜的别院和干涸的河床。
秋风刮过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掩盖了无数细微的动静。
厢房内,油灯摇曳。
云袖和衣躺在硬板床上,闭着眼,呼吸尽量保持平稳,但耳朵却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
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突然,院外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
听到这儿熟悉的生意,云袖的心猛地一提。
几乎在同一时间,伏在屋檐阴影下的夜枭,眼中精光一闪。
约定的信号来了。
他如同蛰伏的猎豹,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目光死死锁定厢房门口那两名因寒冷而有些瑟缩的看守。
别院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辆不起眼的骡车被牵了出来。
钱管事一脸焦躁和不耐烦,低声催促:“快!把这女人带上车,从水道走!”
“妈的,那边催得紧,先把人转移再说!”
两名看守得令,转身就要进屋提人。
就在他们推开房门,注意力完全转向屋内的一刹那!
“咻!咻!”
两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
门口那两名看守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一声未吭便软软倒地。
谨记赵牧交代的夜枭,见他们要转移云袖去别的地方,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人。
下一瞬,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闪电,从房顶疾扑而下!
但夜枭的目标却并不是直接带云袖离开,而是那个正准备走向骡车的钱管事!
钱管事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力狠狠踹在他的后膝窝!
惨叫了一声,他身不由己地向前跪倒。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柄冰凉彻骨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咽喉上!
“想死你就喊...”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钱管事瞬间噤若寒蝉,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裤裆处一片湿热。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敢出声,下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可就在与此同时,别院前后门以及墙头几乎同时冒出数道鬼魅般的身影!
也是巧了,李世民和李承乾派来的百骑司和东宫好手们也恰好在这儿时间闯了进来!
毕竟他们在暗中都看到夜枭出手了,再藏下去也查不到什么了。
于是便也遵从各自上头的交代,出手救人.....
不过,他们却是在无声的配合着夜枭的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看守。
弩箭点射,刀背猛击,动作干净利落。
惨叫声,闷哼声,身体倒地的声音短暂响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甚至战斗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
整个过程中,夜枭却似乎并不意外,还始终如一道铁闸般钳制着钱管事,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
一名百骑司校尉也不理会夜枭,只是迅速冲入厢房,低声问道:“可是云袖姑娘?我等奉命前来救你,你怎么样,可否收到伤害?”
云袖早已坐起,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镇定,她快速点头:“谢谢诸位相救.....小女子没事。”
“得罪了,姑娘,请随我来,此地不宜久留。”除了夜枭之外的所有人都护着她迅速走出厢房。
院中的战斗已然停歇。
别院看守大部分被击晕捆绑,少数负隅顽抗者已被格杀。
百骑司的人正在快速清扫战场。
夜枭见云袖安全出来,且毫发无伤,一直紧绷的心弦才微微放松。
他将瘫软如泥的钱管事粗暴地推给一名百骑司队员:“捆结实了,他的嘴很重要。”
那名百骑司队员敬畏地看了夜枭一眼,迅速照做。
这时,另一组探查水渠的百骑司探员赶来汇报:“报!水渠下端确有一隐蔽出口,连通河床,发现一艘快船,船内有兵刃和少量火油!”
几乎同时,负责搜查密道的人也来报:“密道通往三里外一处荒坟,出口隐蔽,发现新鲜脚印和马蹄印,指向东北方向,疑似有另一伙人刚刚撤离!”
夜枭眼神一凛,东北方向?
是那个突厥人?
他反应竟如此之快!
“追!”百骑司带队校尉立刻下令,一队人马迅速沿着痕迹追去。
夜枭却站在原地,看向那艘快船和搜刮出来的火油,对那百骑司校尉冷声道:“此地交给你们了。”
他意指制造意外失火的假象。
校尉会意:“明白!阁下请放心护送姑娘回去。”
夜枭不再多言,对云袖微一颔首:“走。”
言简意赅。
他选择了一条最为隐蔽快速的路线,身形如同融入了夜色,云袖则被一名身手矫健的百骑司好手背负着,紧随其后,迅速远离。
在他们身后,那座废弃的别院猛然腾起巨大的火光和一声沉闷的轰响!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吞没了屋舍。混乱的火焰和爆炸声,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龙首原山庄,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阿依娜引着云袖走了进来。云袖发髻稍显凌乱,衣裙沾了些许尘土,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
见到赵牧,她快步上前,盈盈一拜:“公子,我回来了。”
赵牧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仔细看了看她,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确认并无明显伤痕,这才微微颔首,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没事就好。”
他推过桌案上一只早已备好的白瓷小盏,里面是温热的安神汤,“受了惊吓,喝了吧。”
没有过多的安慰,没有急切的追问,但这份平静和这盏恰到好处的汤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人心。
云袖心中一暖,鼻尖微酸,低声道:“谢公子。”
她端起汤盏,小口饮下。
阿依娜悄声在一旁汇报:“夜枭传回消息,目标已清除,主要活口已由百骑司密押。另外那个有突厥人提前从密道遁走,方向东北,百骑司已派人追击,现场已做失火处理。”
“夜枭把姑娘送回来后,也去追击了。”
赵牧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知道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传讯让夜枭回来吧,后续之事朝廷自会处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云袖身上,顿了顿,难得地多问了一句:“他们问你什么了?”
云袖定了定神,将钱管事逼问“水泥”秘方,自己假称有多宝阁暗格图谱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赵牧听完,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赏:“应对得不错。”
只是简单四个字,却让云袖多日来的惊惧和委屈瞬间消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与暖意。
山庄之外,黑夜依旧漫长。
但山庄之内,危机已暂时解除,暖黄的烛光下,只剩下安神汤袅袅升起的热气,和一片令人心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