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赵牧又命人去请来周老板,吴坊主等人,设下小宴小酌一二。。
席间并无丝竹歌舞,只有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温得恰到好处的黄酒。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
周老板红光满面,举杯道:“赵侗家,您手下的钱管事南方此行,可真可谓是功莫大焉!”
“江南绸缎货源一定,咱们通往西域的商路,这最大的心病就去了一半!”
“赵东家,下一步,是不是该把琉璃和贞观酒,往死里铺货了?”
赵牧与他碰了一杯,却不接话,反而像是忽然想起般说道:“西域固然要紧,但诸位老板,眼光不妨再往南边放放。”
他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新上的清蒸海鱼,示意众人品尝:“尝尝这鱼,用的是南洋传来的香茅草去腥提鲜。”
“南海那边,好东西多着呢。”
“顶级的药材,香料,甚至各种咱们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名贵木料…”
“尤其像是什么龙涎香,沉香,丁香。”
“还有硕大圆润的珍珠。”
““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赵牧如同闲话家常似的娓娓道来:“诸位想想,若是我们天上人间的姑娘们,用南洋的香料,调出几款独一份的香露。”
“然后我在将这楼里的家具,用那边的紫檀,花梨打造。”
“甚至这菜品,若能引入更多南洋风味,形成独此一家的特色……”
“诸位想想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以此类推,若是诸位老板的生意,也沾点这南方的珍宝。”
“又会是怎样?”赵牧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计划,只是信手勾勒出一幅充满诱惑的远景。
周老板,吴坊主等人听得眼睛发亮,纷纷议论开来,讨论着自家生意能与这些南洋货物如何结合。
赵牧只是听着,偶尔点拨一两句,鼓励大家“可以开始琢磨琢磨”,“提前做些准备”。
他成功地将一颗名为“南海”的种子。
悄然埋进了这些商业嗅觉最灵敏的人心中。
宴席散后,已是子夜时分。
喧嚣散尽,楼内复归宁静。
阿依娜再次无声地出现在赵牧身侧,低语道:“公子,夜枭刚传回密信,已确认那伙人与鲲鹏会关联极深。”
“此组织横跨沿海各岛国,重要人员行踪不定,背景复杂。”
“据传与南方多方势力也都有牵扯,而且还亦商亦盗,名声毁誉参半。”
赵牧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平康坊渐次熄灭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棂。
“鲲鹏会……亦商亦盗?”
“那不久是海盗么?”
赵牧轻声嘀咕着,可说起海盗,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看来不是来找茬,就是来下饵的。”
“这长安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刚把目光放到南方,就有疑似海盗的势力,莫名其妙跑到这长安城里来了?”
转过身,赵牧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备车,该回庄子里去瞧瞧了。”
“老钱费劲巴拉从南方弄来的南洋胡椒苗和香橼树。”
“可不能被前几日的倒春寒给冻坏了。”
.......
龙首原山庄的玻璃暖房内,与外间的初春微寒截然不同。
湿润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与植物的清新。
阳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在绿意盎然的植株间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赵牧今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粗布短打,袖口挽到手肘,正蹲在一排半人高的植株前,手指轻轻拨弄着其中一株叶片厚实,脉络清晰的植物。
旁边一位满面风霜的老花匠提着水桶,絮絮叨叨:“公子,钱管事交代说这胡椒苗娇贵得很,前几日那场倒春寒,差点就折了几株。”
“也是幸亏按您说的,我昨儿夜里多盖了一层草毡。”
“您看这新发的嫩芽,总算是保住了。”
“嗯,根茎还算健壮。”
赵牧仔细查看着,头也不抬地吩咐,“就是这叶子边缘还有些发黄,怕是土里的肥力还是差了点。”
“去弄些腐熟的豆渣混着草木灰,在根旁薄薄铺一层,试试看。”
他又走到旁边几棵挂着青涩小果的树苗前,那是尝试引种的香橼。
“这东西倒是皮实,只是不知长安的水土,能不能让它结出南洋那般风味的果子来。”
他神情专注,不像是在摆弄奇花异草,倒更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农人,在检视自家田里关乎生计的庄稼。
正忙碌间,庄仆引着两人走了过来,正是“秦老爷”李世民。
今日的李世民,脸上不见往日的愁苦沉郁,反而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用细藤编织的小巧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素净的蓝印花布。
“赵小友!”
李世民人未至,声先到,中气十足,在这暖意融融的玻璃房里更显洪亮。
赵牧闻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秦老哥今日气色不错啊,看来是有什么喜事?”
“哟,这回来,竟然还给小子带东西了?”赵牧的目光落在李世民拎着在手中那个精致的藤篮上。
“喜事谈不上,倒是得了个稀罕物,想着你小子肯定感兴趣。”
“这不,老夫就就赶紧亲自给你送来了!”
李世民笑着将篮子递过去,示意他揭开。
赵牧也不客气,掀开布,只见里面是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
叶片呈深紫色,脉络却是诡异的银白色,还结着几颗米粒大小,色泽幽蓝的浆果,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类似檀香混合着薄荷的冷冽香气。
“这是……”赵牧仔细端详,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之色,“不似中土之物,也非常见的中原品种。”
“而且看这叶形与果色,倒像是生于极阴或者极高之地的异种。”
“秦老哥,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宝贝?”
“连我这打小便走南闯北的人都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