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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第三策:舆论引导,分化瓦解,占据大义!”

陈锋转向了皇帝的第三个问题:“陛下忧心民心动荡,此乃仁君之念。然,臣以为,百姓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其心之向背,全在引导。”

“在推行新税法的同时,必须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要通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在民间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个核心思想:富商纳税,利国利民;偷税漏税,与民争利!”

“我们可以让京城的邸报,每日刊载新税法的进展,刊载那些积极纳税的商户名单,表彰他们的义举!”

“我们可以请金陵城瓦子里的说书先生,将这些故事,编成评书段子,传颂于街头巷尾。让百姓们知道,‘城东的王员外,交了五千两银子的税,这笔钱,够给北境的一百名士兵,换上过冬的棉衣!’”

“我们甚至可以请那些戏班子,将这些事,编成戏剧!一出戏,叫《义商救国》,另一出,就叫《奸商祸民》!让百姓们在看戏听书的耳濡目染中,自然而然地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与此同时,对于那些顽固抵抗、偷税漏税、甚至囤积居奇、为富不仁的豪商巨贾,我们同样要动用舆论的力量,将其塑造成全民公敌的典型!”

“要发动御史弹劾,要让邸报揭露其恶行,要让说书人讲他们如何盘剥百姓,如何中饱私囊!让他们在百姓的唾沫星子里,抬不起头来!让他们明白,与朝廷的新法作对,就是与天下所有的百姓作对!”

“如此,便可将商人群体,进行分化。拉拢一批,表彰一批,打压一批,孤立一批。当整个天下的舆论,都认为纳税光荣,逃税可耻之时,那些冥顽不灵的反对者,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还敢煽动民意,激起民变吗?他们只会被民意所吞噬!”

“敢问陛下,如此三策并行,陛下所虑之前三问,可解否?”

陈锋说完,微微躬身,静静地等待着。

整个集英殿,已经彻底陷入了震撼的死寂之中!

分步试点,将风险控制在最小!

利益捆绑,将敌人转化为盟友!

舆论引导,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这三策,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从执行、到人心、再到大义,几乎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考虑在内,并给出了具体、可行的应对之策!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想出来的?这分明是一个浸淫官场数十载、深谙人性和权术的老狐狸,才能谋划出的惊天布局!

满朝文武,看着殿中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此子,妖孽也!

柳越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第一次,对一个年轻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他意识到,陈锋提出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术”,而是一种全新的“道”!是一种要将他们这些世家门阀赖以生存的根基,都彻底挖断的“道”!此子,断不可留!

皇帝萧景贞,更是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陈锋,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国富民强、扫平寰宇的盛世,正在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变得清晰,变得可能!

然而,陈锋却并未就此结束。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抛出了他真正的,也是最致命的“杀手锏”!

“陛下,以上三策,皆为术。虽可解一时之困,却非长久之计。臣还有最后一策,欲解陛下最后一问,亦是此番新政之根本!”

“此策,方为道!此策,可为新税法保驾护航,更可为我大乾,立下万世不易之财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皇帝都忍不住再次前倾了身体。

还有?还有终极杀招?

“此策,便是设立由皇家控股的‘大乾皇家钱庄’!亦可称之为,‘皇家银行’!”

“银行?”

又是一个全新的词汇,让所有人再次陷入了迷茫。

陈锋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陛下最后一问,是担心新设的税务机构,会滋生腐败。此乃人性之劣,难以根除,只能以制度约束。而‘皇家银行’,便是这制度的核心!”

“此银行,有三大功用!”

“其一,吸收存款,汇聚天下之财!银行可公开吸收天下百姓、富商之闲散银钱,存入银行,由朝廷提供担保,确保其安全,并支付其微薄的利息。如此,可将天下藏于民间的死钱,变为活钱,汇于一处,为朝廷所用!国库虽空,然天下之财,皆为我用!”

“其二,发放贷款,扶持实业,对抗豪强!银行可用吸收来的存款,向那些有发展潜力、愿意遵守新税法的中小商人,提供低息的贷款,扶持他们发展壮大!如此,既可为朝廷培养新的、忠诚的税源,又可以此来对抗、制衡那些企图利用财力兴风作浪的旧有豪商巨贾!谁听话,就给谁钱!谁不听话,就断他的根!”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发行‘银票’,掌控金融!”

“如今我大乾交易,动辄万两,大多还用笨重的金银,极不方便。银行可以效仿谢家钱庄的银票,以皇家信用为担保,以其储备的金银和未来的税收为抵押,发行可通行全国的、统一规格的银票!”

“所有新征的商税,必须以官方银票缴纳!所有官员的俸禄,皆以银票发放!所有与朝廷有关的大宗交易,皆以银票结算!”

“如此一来,朝廷便可通过控制银票的发行量,来调控整个大乾的经济!朝廷,便真正掌控了国家的金融命脉!到那时,区区一个税务衙门的腐败,又何足道哉?在银行巨大的流水账目面前,任何贪腐,都将无所遁形!”

当陈锋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整个集英殿,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前三策,是让众人震惊。

那么这第四策,这“皇家银行”的构想,则是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从皇帝到百官,三百年来对“国家”、“财富”、“权力”的全部认知!

吸收存款,发放贷款,发行货币……

这已经不是在谈论一个简单的税法了!

这是在描绘一个以皇权为核心,用金融作为武器,来掌控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前所未有的,庞大而恐怖的帝国蓝图!

这是一种比军队、比官僚体系,更加强大,更加根本的统治手段!

柳越的身体,已经不再是颤抖,而是冰凉。他看着陈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他知道,完了。他引以为傲的权谋,他经营多年的势力,在这个年轻人的宏大构想面前,渺小得就像是孩童的沙堡。

陆明轩、秦元、张柬之……所有的大臣,无论派别,无论立场,此刻都听得是目瞪口呆,心神俱震,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殿中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举子?这分明是一个运筹帷幄、深谋远虑的宰相之才!是管仲?是商鞅?亦或是二百年前,那个同样出身乡野,挽大乾于将倾的传奇名相商洛?

不,他的构想,比那些古人,更加宏大,也更加……可怕!

陈锋的胸膛,因为长时间的慷慨陈词而微微起伏。他看着龙椅上那个陷入长久沉默的皇帝,和阶下那无数双震惊、敬畏、恐惧、复杂的目光,缓缓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臣之四策,已尽数禀明。此策或有疏漏,然拳拳之心,可昭日月!请陛下圣裁!”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仿佛连时间都已静止。

所有人都知道,大乾王朝的命运,或许就将因为今天殿上的这番话,而彻底改变。

黄昏的余晖,透过集英殿巨大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殿中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极长。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锋那番石破天惊的策论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又或许是漫长得像一个时辰。

龙椅之上,一直静坐如雕塑的皇帝萧景贞,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悠长而复杂,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更深处,却是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兴奋与激动。

他没有看陈锋,也没有看阶下的百官,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殿外那片广阔的天空。

在这一刻,这位大乾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他为陈锋描绘的那个“国富民强、威加四海”的宏伟蓝图而激动不已!那正是他自登基以来,日思夜想,却始终求之不得的盛世景象!“皇家银行”……掌控天下钱财,何等霸气,何等壮哉!

但同时,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份策论背后,隐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现有秩序的巨大风险。

他目光的余光,扫过阶下那些神色各异的大臣。

他看到了柳越那张苍白如纸、却在眼底深处藏着刻骨恨意的脸。

他看到了那些出身世家的文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敌视。

他看到了陆明轩眼中那既兴奋又充满忧虑的复杂神色。

他也看到了秦元等武将们,那一张张激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振臂高呼的脸。

他知道,阶下的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将是新税法的反对者。这股力量,盘根错节,遍布朝堂与地方,强大到足以让任何改革都寸步难行,甚至让他这个皇帝,都感到棘手。

用,还是不用?

用陈锋,便是选择了一条激进而充满变数的道路,前方可能是万丈光芒的盛世,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用陈锋,便是维持现状,继续在这潭死水中苟延残喘,眼睁睁地看着国库日益空虚,边防日益糜烂,最终重蹈前朝覆辙。

朕,是大乾的皇帝!朕宁可轰轰烈烈地开创一个新时代,也绝不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君!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萧景贞浑身一震。

二百年前,高宗皇帝面临同样的困局,内有权臣掣肘,外有强敌环伺,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就在那时,一个叫商洛的年轻人,也是出身乡野,也是在殿试之上,抛出了惊世骇俗的变法之策。

当时,满朝反对,举世皆敌。

但高宗皇帝,力排众议,鼎力支持,君臣二人,携手并肩,开启了长达二十年的“商洛变法”,终使大乾中兴,国力鼎盛。

高宗能做到的,朕,为何不能?

商洛,是高宗的商洛。

那眼前的这个陈锋,会不会是朕的商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