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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死寂,旋即被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所吞没。

陈锋持弓而立,微微喘息。

连开十次三石强弓,其中数箭更是耗费了大量心神,饶是他身体不错,此刻也感到双臂微微酸麻。

“好!好!好!”

皇帝萧景贞从御座上快步走下,亲自来到陈锋面前,重重地拍了拍陈锋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与激动。

“陈爱卿!你今日可是让朕大开眼界!文能作‘秋日胜春朝’之豪言,武能开三石弓行一箭分矢之绝技!朕得你,胜过张良、孔明也!实乃我大乾之幸!”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将陈锋比作张良、诸葛孔明,这是何等高的评价!

柳越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陈锋连忙躬身,将弓奉上,姿态谦恭:“陛下谬赞,学生愧不敢当。不过是些许微末技艺,侥幸成功,岂敢与二位贤臣相提并论。”

“诶!不必过谦!”皇帝摆了摆手,心情显然极好,“你当得起!”

他接过那张三石黑弓,入手一沉,竟是差点没拿稳。他试着拉了一下弓弦,纹丝不动,不由得再次大笑起来,将弓递给身后的禁军教头,指着陈锋对满朝文武道:

“诸位爱卿都看到了!这便是我大乾的新科状元!文武双全,国士无双!”

“朕心甚慰!张德海!”

“老奴在。”

“传朕旨意!状元陈锋,文武兼备,深得朕心,赏宫廷御制金丝软甲一副,宝马‘踏雪’一匹,黄金百两!”

又是重赏!

但这一次,众人却都觉得理所应当。那神乎其技的箭术,足以配得上任何赏赐。

陈锋再次谢恩。

皇帝笑着扶起他,再次强调道:“这只是开胃小菜。朕说过,明日金銮殿上,还有一份天大的赏赐等着你!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那看似亲切的笑容,此刻在陈锋眼中,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射艺比试,以陈锋惊世骇俗的表演而告终。

之后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

武将们彻底将陈锋引为知己,魏通、宁佑等人轮番上前,与陈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言语间满是赞叹与亲近。

而文官那边,除了陆明轩等寥寥数人,大部分都选择了沉默。尤其是柳越一党,一个个面色不善。

宴席终有散时。

亥时初,皇帝起身宣布琼林宴毕,众人纷纷起身恭送。

宴席散尽,夜色已深。

漱玉厅内,宫人们正提着灯笼,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残局。杯盘狼藉的宴席,与月光下空旷寂静的大殿,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晚风吹过湖面,带着一丝凉意,拂动着殿角的纱幔。

皇帝萧景贞并未立刻离去。

他独自一人,负手立于殿前的露台上,凝视着远处宫门方向那逐渐散去,没入夜色的人群。

他的身影在明灭的宫灯光影下,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显得高深莫测。

大太监张德海如同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侍立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许久,萧景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与黑暗,一直锁定在陈锋离去的那个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是欣赏,又似是玩味。

他头也不回,淡淡地开口问道:“德海。”

张德海的身子立刻躬得更低了些:“老奴在。”

“你说,朕今夜亲手锻造的这柄‘屠龙之刃’,是快意恩仇,锋芒毕露的好呢?还是温润如玉,收放自如的好?”

这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张德海在宫中侍奉了这位帝王三十年,早已将揣摩圣意练成了一种本能。他知道,陛下这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自问。

他躬着身子,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老奴以为,快刀虽利,却容易伤人,更易伤己。玉器虽温,久了,却会失了锐气,不堪大用。”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唯有收于鞘中,需时方出的宝剑,才是真正的国之利器。平日里藏其锋芒,不显山露水,可一旦出鞘,便能定鼎乾坤。这,既是威慑,又显仁德。”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帝,又点出了“控制”二字的重要性。

萧景贞闻言,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说得好!说得好啊!”

“宝剑,就该有与之匹配的剑鞘!”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英武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掌控一切的精光。

“那你说,”他盯着张德海,“他明日,是会选择乖乖地自己走进剑鞘里,还是会选择……宁折不弯,自断其锋呢?”

他口中的“鞘”,不言而喻。

张德海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胸口。

“陛下天威,谁敢不从。”

他眼观鼻,鼻观心,低声道:“依老奴看,陈状元虽年轻气盛,却非谢状元那等纯粹的书生意气之人。他殿上主动请愿外放,是知进退;宴上以诗压制柳相,是懂权谋。此人心中,自有丘壑,并非一味刚强。”

“只是……”他话锋一转,“他那神乎其技的箭术,与那句‘我言秋日胜春朝’,又显露出其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此等人,如草原上的烈马,不肯轻易被人套上缰绳。”

“所以,老奴斗胆猜测,他明日……或许会挣扎,会抗拒,但最终,想来是不敢真正违逆陛下的天威。”

“毕竟,‘君有赐,臣不敢辞’这七个字,是他当着满朝文武,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

萧景贞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好!朕就喜欢他这股子挣扎的劲儿!若是太顺从,那反而无趣了!”

“朕倒要看看,这柄朕亲手挑选、亲自打磨的利刃,明天,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他大袖一甩,转身拂袖而去,龙行虎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只留下张德海一人,在原地,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御座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仿佛要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融入这片宫殿的阴影之中。

……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长长的宫道上,大臣与新科进士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出,各自府上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

喧嚣散尽,只余下车轮滚滚与人们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深秋的晚风带着寒意,吹得人衣袂飘飘,也吹散了众人身上最后一丝酒意。

陈锋一行人走在人群之中,叶承和关无情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

叶承还在为方才陈锋那惊世骇俗的箭术而兴奋不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大哥,你是没看到!你最后一箭射出去的时候,柳越那老匹夫的脸都绿了!还有那个姓公孙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陈锋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许多官员在与他擦肩而过时,都会下意识地投来一种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怜悯。

然后,他们便会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地避开,加快脚步离去,仿佛他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沾上一点都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就连方才还对他热情无比的京营总兵魏通,在宫门口与他告别时,也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陈状元,好自为之。”便匆匆离去。

这些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心中那股在皇帝说出“天大的赏赐”时便已升起的不祥预感,此刻愈发地强烈。

但他想不通。

自己今夜,诗文压制柳越,射艺震惊四座,可谓是大获全胜,风头无两。

为何,会招来如此多的“同情”?

赵景行与裴宽,一直紧跟在陈锋身侧。

裴宽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他看了一眼那些匆匆避开的官员背影,担忧地看着陈锋,低声问道:“陈兄,为何我感觉……大家看你的眼神,都怪怪的?”

赵景行从宴席结束之后,就一直锁着眉头,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一言不发。

直到走出了午门,看到了自家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马车,他才停下脚步。

他看了一眼四周,虽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宫门前依旧有禁军和各府的下人往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景行拉着陈锋和裴宽,又对叶承和关无情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广场一侧那巨大的汉白玉石狮子的阴影之下。

这里远离人群,光线也较为昏暗。

他再次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无奈与苦涩。

“陈兄,你……你这次,是真的掉进陛下的圈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