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笑了:“安南官府?安南国都没了,哪来的安南官府。”
黄老头一噎,但还是嘴硬。
“那也是合法的地契,你们大夏不是最讲道理吗。”
“讲道理,好,那朕就跟你讲讲道理。”
李睿站起身,慢悠悠踱到黄老头面前。
“你说你们黄家的地是合法的,那朕问你,这地最开始是怎么来的。”
黄老头愣了一下。
“自然是祖上传下来的。”
“祖上怎么得来的。”
“这……买的,或者是朝廷赏赐的。”
“买的?从谁手里买的,多少钱一亩。”
黄老头答不上来了,两百年前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李睿继续追问。
“朝廷赏赐?哪个朝廷,凭什么赏给你们。”
“是你们祖上立了什么泼天大功,还是给朝廷送了多少银子。”
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子一样扎在黄老头心上。
他当然知道自家的地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巧取豪夺,或者官商勾结。
但这种事能说吗,说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朕再问你,你们黄家两千亩地,自己种了多少。”
“我们是读书人,自然不会亲自下地。”
“那就是一亩都没种,全靠佃户。”
李睿的声音突然提高。
“你们自己不种地,凭什么占着地。”
“让真正会种地的人给你们当牛做马。”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法?”
黄老头被问得哑口无言,旁边几个士族也都低下了头。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在他们看来,地主收租天经地义。
“朕告诉你们什么叫合法。”
李睿声音冷得像冰。
“安南现在是我大夏的疆土,按大夏律法,所有无主之地都归朝廷所有。”
“你们的地契是前朝的,在我大夏这里一文不值。”
“朕现在重新分配土地,这才叫合法。”
这逻辑简单粗暴,但偏偏无懈可击。
改朝换代了,前朝的地契当然不算数。
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规矩,只不过以前的皇帝为了拉拢士族,都默认了他们的土地所有权。
但李睿不需要拉拢他们。
“你……你这是强盗逻辑!”
黄老头气得浑身发抖。
“强盗?朕是强盗?”
李睿笑了:“那你们算什么,你们霸占别人的土地两百年,收了两百年的租子。”
“那些佃户祖祖辈辈给你们当牛做马,连饭都吃不饱。”
“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
这话说得黄老头面红耳赤,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朕现在给你们两条路。”
李睿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条,配合新政,交出土地,朕给你们一笔补偿金,够你们一家老小过日子。”
“第二条,对抗到底,然后朕派兵抄家,一个铜板都不给你们留。”
“选吧。”
黄老头咬着牙,眼睛都红了。
“我选第三条。”
李睿眉毛一挑。
“哦?还有第三条?”
“我们所有安南士族联合起来,跟你们大夏拼了!”
黄老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血书。
“这是清化、顺化、河内三地一百三十家士族的联名血书。”
“我们已经说好了,谁要是敢动我们的地,我们就让整个安南都乱起来。”
“到时候你们大夏就算有千军万马,也镇不住几百万安南百姓。”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得意。
在他看来,这是必杀技。
皇帝再厉害,总不能把整个安南的士族都杀光吧。
真要那么做,安南肯定大乱,到时候朝廷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是天文数字。
皇帝肯定会妥协的。
谁知李睿看了那血书一眼,突然笑了。
笑得很开心。
“一百三十家?才这么点?”
黄老头被这反应弄懵了。
“这还少?这可是安南大半的士族力量!”
“是吗,那另一半呢。”
黄老头语塞,另一半当然是不敢跟朝廷作对,或者已经准备投降了。
但就算只有一半,那也是很大的力量啊。
“黄老爷,你知道朕为什么要笑吗。”
李睿收起笑容。
“因为你们太蠢了。”
“你们以为联合起来就能逼朕让步?”
“错了,大错特错。”
“你们联合起来,反而帮了朕一个大忙。”
黄老头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朕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把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
“现在好了,你们自己跳出来了,还贴心地写了血书留下证据。”
“朕都不用费力气去查了。”
李睿说着,对王守义使了个眼色。
“王将军,麻烦你带人去把血书上这一百三十家都抄了。”
“记住,一个都不能跑。”
王守义立刻领命。
“末将这就去办。”
黄老头彻底慌了。
“你……你敢!你要是敢动我们,整个安南都会乱的!”
“乱?谁会乱?”李睿冷笑。
“是那些分到土地的百姓会乱,还是那些终于不用交七成租子的佃户会乱?”
“告诉你,他们不但不会乱,还会帮着朕抓你们。”
“因为你们的地分给他们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黄老头头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百姓根本不会站在他们这边,相反,百姓巴不得他们倒霉。
因为他们倒霉了,土地就能分给百姓了。
“不可能,那些泥腿子都是胆小如鼠的废物,他们不敢的。”
黄老头还在自欺欺人。
李睿懒得跟他废话了。
“来人,把他们都拿下。”
羽林卫还没动手,黄老头就先跪了,膝盖磕在地上砰的一声,比刚才叫嚣的时候怂多了。
“陛下饶命,草民一时糊涂,草民这就把地都交出来。”
跟着来的几个士族也纷纷跪倒,刚才还硬气的骨头这会儿软得跟面条似的。
李睿看都不看他们,对王守义道:
“血书上一百三十家,一个都不能少,今晚子时之前,我要看到所有人的家产清单。”
王守义还没应声,门外又是一阵喧哗,这次进来的不是士族,是几个穿着破烂的农户。
为首的老农看见黄老头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口浓痰。
“呸,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黄老头想躲,被羽林卫按着动弹不得,那口痰正好糊在他脸上。
老农还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二十年前你抢了我家三亩地,我爹被你打断了腿,现在还瘸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