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她岂不是......”
应怀信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看向王然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
“——我的......外孙女?!”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嘶哑地吼出来的。
他算计了这么久,试图掌控和利用的人......
竟然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相连的至亲?
他一直以来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邢巍看着应怀信这副失魂落魄、如遭雷击的模样,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不然呢?!你个老糊涂!睁眼瞎!”
“当初还是你在新生动员会下来,跟我提了一句,有个新生的瞳色跟我们家主一样,我才关注王然的,这你都忘了?!”
邢巍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应怀信惨白的脸上,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你光顾着你的计划、你的算计、你的大局!连自己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都认不出来了吗?!你瞎了你的狗眼!”
“诶,摊上你这么个亲家真的是......”
“是......我之前是觉得她的瞳色很像桑令......”
应怀信被邢巍这劈头盖脸、字字诛心的怒骂砸得晕头转向,他张了张嘴,花白的胡子剧烈颤抖着,“可、可她后来分化成了beta,我心想着岫白和桑令的孩子......”
“不可能是个beta......”
邢巍:“虽然刚开始我也不确定,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接触......她以前的瞳色,她的鼻子,她的一举一动,都太像家主了......”
“今天看到她变成蓝色的左眼,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也明白过来了。”
“如果我不来阻止你,你还想对王然做什么?”
他看向应怀信,眼神冰冷,“继续利用她?”
“我......”
应怀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悔恨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应怀信回想起自己对王然的一次次审视、一次次算计、甚至刚才那些探究......
每一幕都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口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亲手伤害了自己的至亲......
巨大的懊悔瞬间淹没他,应怀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看向王然。
“你......”
他希望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动摇,一丝惊讶,哪怕是一丝愤怒也好——
至少那证明,他们之间还存在那么一点点情感的联系。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王然的脸上只有平静。
一双异瞳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身世揭露,于她而言,像是听了明天的天气预报一样。
这种极致的平静透着冷漠,比任何愤怒的指责和痛苦的控诉,都更让应怀信感到绝望和窒息。
他踉跄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你......知道?”
“我在破烂星见到父亲了,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王然说完,不再看应怀信。
她是不会原谅他的,血管里那点。
王然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激动未平的邢巍身上,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清晰地提出疑问:“请问您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邢巍那双浑浊的双眼涤荡一清,变得通透而明亮。
紧接着,他标准而郑重地朝王然鞠了一躬,动作优雅得仿佛身上穿的不是满是褶皱的保安服,而是剪裁得体的燕尾服。
“小姐。”
他改变了对王然的称呼,声音变得沉稳:“我是桑家的管家,也是您母亲的格斗老师。”
他抬起眼,目光穿变得悠远而温暖。
“从她还在襁褓之中,到后来......成为一位光芒万丈、敢于单挑九大至高虫的领袖,是我亲手带大了她。”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藏的慈爱,以及无与伦比的骄傲。
然而,那温暖的光芒迅速被沉重的阴霾所覆盖。
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未能尽忠职守的痛苦。
“她发动那场zheng变的那一天......我以为事情会很顺利,但没想到二皇女叛变,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在最后的时刻,她给了我一道命令——”
“她让我去到你和你父亲身边,绝不能让你们受到任何牵连。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支开我,让我远离危险......”
“可当我寻着金蛭的踪迹来到加洛星,一切太迟了,他......”
“他在那之前逃走了。”
王然接上了邢巍的话,将父亲的经历托出:
“他在云鲸市医院生产完,发现加洛星到处是那些人的手下,为了保住我,也为了不连累应家。”
应怀信怔住。
王然:“他带着被掉包的孩子,逃去了凛西,寻找母亲的部下。结果遭到了背叛,流落破烂星.......”
“后来呢?”
应怀信着急问。
王然睨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三个月前,虫族猛攻凛西......他为了我.......”
“死于黄疟之毒......”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骤然落下。
应怀信脸上那残留的苍白彻底凝固,然后粉碎。
儿子失踪后,他一直在暗地里寻找他。
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他想着,没有消息,或许是个好消息.......
但今天,他的外孙女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就死在三个月前......
岫白......
他的儿子.......
应怀信猛地抽了一口气,那口气却没能顺利呼出,卡在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哽咽的、极其痛苦的嗬声。
他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肉眼可见地、猛地塌陷了下去,脊背变得佝偻。
他不再是那个能让时间静止、运筹帷幄的校长,只是一个接连遭受重击、瞬间被剥夺了所有希冀的苍老老人。
那双原本锐利深邃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而涣散。应怀信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几乎有些站不稳。
王然无动于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天空上,如同最警惕的猎手,感应着即将到来的威胁。。
邢巍终是不忍,伸出手扶住了应怀信。
“校长啊,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啊。”
他指向云层里若隐若现的跨星舰——
“那些烦人的家伙来找小姐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