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秋日午后,难得的休息日。
陈小满难得清闲,正盘腿坐在堂屋地上,和刚学会爬没多久的儿子陈中华玩得不亦乐乎。
他用一个红绳绑着的彩色小木球,在陈中华面前晃悠,小家伙眼睛瞪得溜圆,咿咿呀呀地叫着,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向前扑腾,试图抓住那诱人的色彩。
陈小满脸上带着放松的笑意,享受着这难得的亲子时光,连日工作的疲惫似乎都被儿子天真烂漫的笑声驱散了。
安雨琪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手里缝补着一件小衣服,含笑看着父子俩的互动。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暖意。陈母在院子里晒着刚洗好的尿布,陈大昌则悠哉地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鸟。
一切平静而美好。
突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一个面生的年轻人,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地冲进陈家院子,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喊道:“陈医生!陈医生在吗?救命啊!快救命啊!”
院里的宁静瞬间被撕裂。陈小满脸上的笑容倏地收起,几乎在听到“救命”两个字的瞬间就弹了起来,动作迅捷得不像刚刚还在陪孩子玩耍的父亲。
他几步冲到门口,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病了?人在哪里?”
“是…是隔壁91号院的王……王大娘!”年轻人气喘吁吁,手指着隔壁的方向,“突然就倒下了,捂着肚子疼得直打滚,脸色青紫,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看着像是要不行了!”
91号院!陈小满的心猛地一沉。
那院子离他家不远,里面住着几户人家,王大娘他知道,是个平时身体还算硬朗的老太太。
这症状听起来极其凶险!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换下在家穿的便服,陈小满立刻对闻声赶来的安雨琪急声道:“雨琪,看好中华!”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报信的年轻人:“你,带路!快!”
安雨琪的心也瞬间揪紧了,她看到丈夫眼中那属于医者的、面对危急时特有的冷静与锐利取代了刚才的温情。
她毫不犹豫地应声:“哎!”迅速上前,一把将还懵懂不知事、兀自朝着父亲方向伸手要抱的儿子搂进怀里。
陈中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到,又或者只是本能地不想离开父亲温暖的怀抱,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在妈妈怀里扭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泪汪汪地望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
陈小满听到儿子的哭声,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他没有回头,时间就是生命!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进里屋,背上那个几乎成了他身体一部分、承载着无数工友健康希望的药箱,又旋风般地冲了出来。
“小满,小心点!”安雨琪抱着哭闹的儿子追到门口,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充满担忧的叮嘱。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丈夫迅速消失在院门口、与那年轻人一同奔向隔壁91号院的背影。
怀里的陈中华哭得更凶了,小手朝着父亲消失的方向用力地抓着。
安雨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一边轻轻拍抚着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儿子,一边低声温柔地哄着:“中华乖,不哭,爸爸是去救人了……爸爸是去救人了……”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院门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隔壁那混乱而危急的场景。
她知道,丈夫这一去,面对的又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每一次这样的紧急出诊,都让她揪心不已,但她也无比清楚,这就是他的责任,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医者仁心。
“病人等不起。” 陈小满的身影在狭窄的胡同里快速穿行,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儿子的哭声还在耳边萦绕,但此刻,王大娘痛苦的呻吟和可能面临的生死危机,牢牢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药箱随着他的奔跑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那熟悉的重量和里面承载的器械药品,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最大的底气。
隔壁91号院内,已经乱作一团。低矮的瓦房里传来压抑的痛呼和家属惊慌失措的哭喊。
陈小满拨开围在门口焦急张望的人群,一眼就看到昏暗的屋内,王大娘蜷缩在硬板床上,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双手死死抵着腹部,脸色灰败中透着青紫,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心颤的倒气声。
情况远比描述的还要危急!陈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放下药箱,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都让开!保持通风!
谁来说说具体情况?
发病多久了?
之前有什么症状?”
他一边快速询问家属,一边已经麻利地打开药箱,手指搭上了王大娘冰冷湿滑的手腕。
脉象沉细欲绝,极其凶险!
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翻开王大娘的眼皮查看瞳孔,又按压其腹部几处关键位置。
王大娘在他按压时发出更加痛苦的呻吟。
“绞肠痧?急腹症?”陈小满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最可能、也最致命的判断。
时间不等人!
他迅速取出银针,找准穴位,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试图先稳定住病人那濒临崩溃的生机。
汗水,也悄然从他专注的额角滑落。
这个休息日的午后,注定要在与死神的搏斗中度过。
隔壁院子里儿子的哭声似乎已经遥远,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眼前这位痛苦挣扎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