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陈小满总算是忙完了厂里那紧急任务,身心都松弛下来。
这一个月,他早出晚归,和妻子安雨琪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连说句囫囵话的工夫都少。
自家这93号院的小屋简单修缮好了,他都没能好好看上几眼。
更有一桩要紧事,市中医院那边前几日派人来了,说是听闻了些风声,想了解些民间传承的医药知识。
陈小满心知这多半是冲着自己媳妇安雨琪娘家那边可能留存的些东西来的,他出面周到地接待了,言语间既不过分热络也未冷淡,只说是帮忙问问,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这天傍晚,天光还亮着,陈小满就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93号院。
院里邻居家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放着戏曲,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他推开自家那扇新换了合页、门框刷了清漆的木门,一眼就瞧见地上铺了崭新的青砖,墙角堆放的杂物也归置得整整齐齐。
“趴趴!趴趴回乃啦!”
一个穿着小棉裤、脸蛋红扑扑的小团子正坐在新打的矮凳上玩木陀螺,闻声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口齿不清地喊着,张开小胳膊就像只小企鹅似的蹒跚扑来。
正是他两岁的宝贝儿子陈中华。
陈小满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弯下腰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掂了掂:“嘿!我的胖儿子!想没想爸爸?嗯?好像又壮实了!”
安雨琪系着干净的围裙,正从里屋端着盆和好的玉米面出来,准备贴饼子,见到他,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意:“哟,今儿可是稀客,知道早早回家了?”
话里带着戏谑,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厂里那摊子事儿总算结了,后面能消停会儿了。”陈小满抱着儿子,环顾四周。
屋子不大,但窗明几净,墙壁用石灰重新刷过,显得亮堂不少。
靠墙放着一个小碗柜,款式新颖,做工扎实,不像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这是他前些日子借着系统的由头,“淘换”来的好东西。
“家里收拾得真利索,辛苦你了,雨琪。”
“光嘴上说辛苦有啥用?”安雨琪笑着嗔怪,把手里的盆放下,“快看看,还有哪儿不合意?
地面请爸帮着找老师傅重新墁过了,平平整整。
这碗柜你不是说朋友那儿有多的让过来的么?还挺好用,省地方。”
陈小满笑了笑,没多说这“朋友”的来历。
他脑海里,《社会精英系统》的界面无声浮现,又悄然隐去,只是让他生活更舒适些的小工具罢了,深藏功与名。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一声轻咳。
只见父亲陈大昌背着手,慢悠悠地从敞开的大门溜达进来,显然是刚从隔壁95号院过来串门。
“耶耶!”小中华在爸爸怀里兴奋地扭动,朝着爷爷伸出小手。
陈大昌脸上严肃的线条柔和了些,应了一声,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点点头:“嗯,像个过日子的样儿了。”
他看向儿子,“中医院的人,没为难你吧?”
“没,”陈小满把儿子放下,让他自己去玩陀螺,“来的两位同志挺客气,就是打听打听,问咱家或者雨琪娘家有没有懂些老方子、认得草药的人。
我说我们这都是工人家庭,不太懂这些,不过可以帮着留意问问街坊。”
陈大昌“嗯”了一声,他对这些不太懂,但觉得谨慎点没错:“是得留心。
不过要是雨琪娘家真有点啥有用的,能帮上国家忙,那也是好事。”
他顿了顿,压低点声音,“现在形势一天一个样,稳妥第一。”
“我明白,爸。”陈小满点头。他知道父亲的意思。
安雨琪接口道:“我爸以前倒是跟人学过几天辨认草药,但也就会点儿皮毛,都是山里常见的,估计人家中医院的专家也看不上。
回头我写信回家再仔细问问。”
“嗯,问清楚好。”陈大昌摆摆手,“行了,你们吃饭吧,你妈那边也该做好了。
中华,跟不跟爷爷回95院找奶奶去?”
小家伙立刻扑过去抱住爷爷的腿。
陈小满和安雨琪相视一笑。夕阳的余晖透过新糊的窗户纸,暖暖地照进这间焕然一新、充满了烟火气的小屋。
陈小满觉得,这样平静安稳、有家有小、偶尔用系统行个方便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
晚饭简单却温馨,棒子面粥就着咸菜丝和窝头,陈小满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中医院突然来人打听民间药方,这事儿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别是安老爷子那边编纂《赤脚医生手册》的事情,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这年头,凡事都得讲究个分寸,太过扎眼可不是好事。
他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对安雨琪说:“雨琪,我琢磨着得去趟岳父家,问问中医院这事的具体情况,心里好有个底。”
安雨琪正收拾着碗筷,闻言动作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一丝担忧:“这么晚了还去?爹那边……应该不会乱说什么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去问问清楚放心,我快去快回。”陈小满说着,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那行,路上当心点,跟爹说别担心,家里都好。”安雨琪叮嘱道。
陈小满点点头,又揉了揉正在炕上玩布老虎的儿子的小脑袋,便快步出了门。
安家住在金鱼胡同另一头的一个独立大院里,离得不远。
陈小满借着月色,蹬着自行车,穿行在胡同之间,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些许焦虑。
系统虽然能提供便利,但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分寸把握,终究还得靠自己。
到了安家,敲开门,开门的正是安老爷子。
老爷子看到孙女婿这么晚过来,有些惊讶:“小满?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屋里坐。”
“爷爷,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您,顺便问点事儿。”陈小满跟着进了屋,安家其他人也已经歇下,只有堂屋还亮着灯。
翁婿俩在八仙桌旁坐下,陈小满也没多绕圈子,压低声音把中医院来人打听药方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担忧地问:“爷爷,我担心是不是您那边编手册的事儿,不小心漏了点风声出去?
这中医院突然找上门,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安老爷子听完,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肯定地摇摇头:“小满,你放心,手册的事儿,我跟那几个老伙计嘴严得很,都是在信得过的范围内悄悄弄,绝没往外透露半个字。
咱们都知道轻重。”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接着分析道:“中医院来人,我估摸着,可能跟最近上面提倡‘挖掘民间医药宝库’有点关系。
兴许是听到了点风声,知道我们这片儿以前有懂行的人,所以过来摸摸底,未必就是冲着手册来的。”
听到岳父这么肯定的答复,陈小满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就怕咱们好心办好事,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谨慎点是应该的。”安老爷子表示赞同,“他们再来问,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我老头子以前也就认得几味山里常见的止血、消炎的草药,都是土方子,上不了大台面。
他们要是真有心想了解,让他们按程序来,通过街道或者单位正式联系。”
“哎,我明白了,爹。”陈小满心里有了底,语气也轻松起来,“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路上黑,慢点骑。”安老爷子把陈小满送到门口,看着他骑上车消失在胡同拐角,才轻轻关上门。
回程的路上,陈小满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月光洒在青砖路上,四周寂静,只有自行车链条规律的轻响。
他心想,有系统的帮助固然好,但更重要的还是得有安老爷子这样稳重明白的长辈掌舵,有雨琪这样贤惠体贴的妻子持家,这日子才能过得真正安稳、舒心。
享受生活,不光是物质的改善,更是这份踏实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