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倒也不尽然。”严友龚指了指桌面上金灿灿的元宝和蜡烛，解释道：“地府有法旨，像我们这类鬼魂，每年清明、中元盂兰、九九重阳这三个节点，是允许返回阳间一趟，去领受子孙后人供奉的香火，也算一点慰藉。至于平日里想和外面有些联系....”他讪笑一声，“那就只能耍点不上台面的小把戏了。”
他口中的的“小把戏”，显然指的是那个能开出租的诡异纸人。这种拘役纸人、驱为替身的手段，倒是别具一格，透着一股邪性的巧思。
“既然有通道，何不干脆出去，我看外面也没有守卫？”张浪想起桥上的景象，那些黄泉骨螟只攻击他，对纸人视若无睹，想来是只对生人气息有反应，眼前的一群鬼魂，就算是站在桥上蹦迪，那些东西估计都懒得看一眼。
“出不去。”刘源果断摇头，神色凝重，“外面那条看似不起眼的小河，便是大名鼎鼎的黄泉！凡未经允许，私自踏出死人界的鬼魂，立刻便会被黄泉之水吞噬，化作河中枯骨冤魂，永世沉沦，再不得超脱之望。”
其他几位铁刀会的义士，听刘源说道此事，脸上难看至极，显然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那条小河....就是黄泉？”
张浪着实有些意外，传闻之中，人死后魂归地府重新投胎，一共要经过十三站——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三生石、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酆都、十八层地狱、莲花台、最后才到六道轮回。
那条小河虽然是诡异，可跟他想象中浩瀚无边，死气滔天的黄泉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有一种金銮殿就是还不隔壁足浴店的既视感。
刘源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所有类似‘死人界’的地域，都会自行引来一道黄泉支流环绕，这既是天地法则形成的屏障，保护阳世不受阴气过度侵扰，同时也维系这此界阴气不散，算是一体两面。”
这么说来，这黄泉还有点智能防火墙的味道，自带隔离保护的功能？
张浪若有所思，“那之前黄泉之中冒出来的家伙，也是地府的鬼差？”
之前的纸人就是严友龚操控，所以他最有发言权，立刻摇头：“不是，黄泉相传为天地初开时，世间阴浊之气下沉汇聚而成，地府成立之前，黄泉便早已在阴间流淌不知多少年了！其中诞生的神鬼不计其数。今日你我撞见到的，应该是黄泉血海阿修罗一族的大鬼神——毗摩质多罗。”
“祂应该是察觉到麾下黄泉骨螟被大规模灭杀，才短暂将目光投向此地，祂的真身受法则桎梏，根本无法真正降临，刚才那遮天蔽日的血海，不过是祂投射过来的一道化身，你一刀砍了祂的化身，怕是已经结下梁子。”
张浪闻言，心里一紧，虽不知这位毗摩质多罗是哪位神仙，但仅仅一道化身就让他倍感压力，其真身实力绝对深不可测。而且听严友龚话中意思，黄泉血海里像祂这般的鬼神还不止一位，而黄泉仅仅是阴间诸多庞大势力之一。
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张浪那点从夜郎回来后，被实力骤然拔高所滋养出来的隐藏得极深的自傲，此刻终于还是被无情碾碎。
打不过柴禁，他能安慰自己对方是五路财神之中的南财神，底蕴深厚。
可现在，黄泉里随随便便跳出来一位鬼神的化身，就能跟他掰掰手腕，这彻底让他认清了现实——自己不过是一个刚推开玄界大门没多久的初哥，离真正的强者，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而问起之前用来“贿赂”毗摩质多罗的某物，“那‘百鬼血’又是什么宝贝，竟然能让那等存在都如此觊觎？”
“你说这个？”刘源从衣襟之中小心翼翼取出三个拇指大小的粗陶小瓶，瓶子样式古拙粗糙，但即便在周围浓郁阴气环绕下，瓶身依旧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精纯阴寒之气，只是将它们放在桌上，除了刘源外的的魂体似乎都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一丝。
“鬼魂无真实血肉，所谓的‘百鬼血’，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魂体在彻底溃散湮灭时，溢散出的最精纯的灵魂本源碎片，是至阴至寒之物，对天下间一切阴间鬼物，都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刘源解释道。
虽然说是对鬼魂有吸引力，但在场的几位铁刀会领袖看向瓷瓶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抗拒，下意识移开目光。
张浪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好像很反感这东西？它既然是至阴之物，对你们这些魂体应该也有大用吧？”
刘源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迟疑片刻，才低声解释道：“寻常魂体消散，只会化为精纯阴气，回归天地。唯有在极端痛苦、怨恨滔天的情况下灰飞烟灭，才有极小概率、会凝结出这种蕴含残念和本源的‘百鬼血’，顾名思义，需要收集上百个如此湮灭的魂体碎片，才能凝聚出这么一滴。所以它的阴气才如此霸道酷烈，却又....污秽不堪。”
张浪恍然，死人界处在阴阳夹缝之中，许进不许出。这里的鬼魂来源单一，桌上这几瓶百鬼血的来历....细思极恐。恐怕其中混着他们昔日战友、甚至手足兄弟最绝望的残响！但凡有点良知的，谁又能坦然将这东西视为补品？
张浪正要将瓷瓶拿起，刘源在旁赶忙提醒道：“使者当心！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这百鬼血对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但是对于生人来说却是毒物。”
他话音未落，一道温润平和、带着淡淡神性的微光从张浪衣兜里延伸而出，轻柔地包裹住他的手掌。
是朵朵！
张浪心里一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隔着一层神性屏障，他握住瓷瓶。刹那间，一股冰寒透骨的寒意穿透屏障袭来！同时，无数细碎、混乱、充满痛苦、不甘与怨恨的嘶吼和呢喃，如同冰锥刺向了他的脑！
张浪眉头猛地一拧，眼神恍惚不到半秒，瞬间便恢复清明，只是脸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