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话摆在了明面上。
人人都想挣得军功,只想着一战成名的辉煌,却无人想到刀剑无眼,血海尸山。
前世,每每萧玉珩胜仗,都会送来捷报,她满心欢喜地等着萧玉珩回京,却没想到得知的是萧玉珩中了埋伏的消息。
十万大军,回京的唯剩五千。
有的甚至缺了胳膊断了腿,被担架扛回来。
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也不过是为了撑着身子,想看一眼自己的家人。
甚至,还没等听完领赏的圣旨后便生生断了气。
甚至,连棺材都没有。
草草下葬,尚无全尸。
萧玉珩亦是浑身浴血,却还是将捷报递到了叶归荑的手中,用带血的手擦去她心疼的眼泪,告诉她别哭。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所见战争的残酷。
正如她所料,白蓁蓁果然顿在了原地,连背都在颤抖着,显然是被她所言吓坏了。
叶归荑无声叹了口气。
“此事不必勉强,我也并非是一心要将此事撇清。
“我只是要你知道,许多事情,不是这么好玩的。
“既然你不肯,此事便作罢。”
她伸手想将生死状收回。
却没想到下一刻,白蓁蓁闪电般地将指印按在了上面。
这下轮到叶归荑惊讶了。
白蓁蓁的下巴上滴下了汗珠。
她一字一顿。
“决定好的事,我便绝不后悔!若有罪责,我亦愿一人承担!”
叶归荑看着她坚定的表情,亦是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好,好。
“这才是侯府嫡女的风范。”
收好了生死状后,她回了婉和院。
却在正厅看到一个人正坐着饮茶。
看到了叶归荑进门,那人便站起身来,冲着她一笑,道:“大姑娘这是去哪了?”
看清了来人是太子妃身边的晚香,叶归荑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将生死状递给了红耀要她去收好,自己则对晚香笑道:“晚香姐姐怎么来了?”
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虽不比皇后身边的侍女尊贵,但侯府小姐的一声“姐姐”倒也是担得起的。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且自然,晚香因此并未留意到她这一动作。
亦或是她的目光都牵挂在叶归荑的身上,无暇顾及旁的。
晚香让了半步,示意叶归荑去看桌上太子妃的赏赐。
“这是殿下的心意,上次姑娘在宴席上昏厥,殿下心疼不已,所以特派我亲自前来,给姑娘压惊。”
叶归荑微微颔首:“多谢太子妃殿下的美意,扫了各位娘娘与殿下的雅兴,归荑实在惭愧,哪里还敢收?姐姐还是替我还回去吧。”
晚香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功不受禄,她可不想为了区区蝇头小利,被人利用。
更何况,还是太子妃送来的。
宫宴上的事,她可还没忘呢。
她客气地回绝。
晚香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她笑道:“大热天的,来回一趟岂容易?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了,更何况我还有另一件事,要求姑娘呢。”
“何事?”
“今日太子妃殿下与太子发生了口角,上次猎场,太子妃跟姑娘颇有眼缘,我便想请姑娘入东宫,替小女子劝和两句。
“至于这些东西,送来了自然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晚些,自还有其他谢礼送来。”
晚香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叶归荑没有立刻答应。
上次宫宴,太子妃的心思她已看的清楚。
如今又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叫她前去东宫,还送了这样多的东西,甚至动了身边的大宫女来请人。
说是请,却没有给她一丝拒绝的口风。
摆明了事情有鬼。
她若是贸然拒绝,不但让太子妃起疑不说,便是晚香真的回去了,也定然会有下一次。
比起防备下一次暗招,倒不如这次大方迎战,也好不打草惊蛇,看看太子妃到底要做些什么打算。
因此她便沉吟了片刻,做出担忧模样,道:“太子妃殿下没事吧?”
晚香:“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也好,那我先去更衣,即可就随姐姐前去。”
叶归荑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叫绿盈找了黄翡来为自己换衣裳。
而跟着晚香一同出门时,身边跟着的侍女便换成了黄翡。
晚香打量着她,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马车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叶归荑主仆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是要去奔赴这场鸿门宴。
太子妃正在亭中喝闷酒。
她脸上已带了酡红,瞧着闷闷不乐。
叶归荑上前两步,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你来啦。”
太子妃醉醺醺的,冲着叶归荑笑了笑,吩咐人又上了几道菜,末了屏退了众侍女,自己亲自给叶归荑道了酒。
她道:“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两杯。”
叶归荑接过酒杯放在桌上,关切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
太子妃苦笑道:“太子去陪陈良娣了,如今东宫的权柄下移,都给了陈良娣,我这个太子妃反倒是乐得轻松。”
她举杯,同叶归荑碰了,道:“哦,我忘了你还没成婚。”
“没关系,归荑愿陪殿下一饮。”
她端起酒杯喝下。
端起酒杯时,她并未看到太子妃脸上的那一抹笑容。
等到酒杯撂下,太子妃便回了方才的失落。
太子妃叹道:“太子尚未登基,后宅里便新人不断,却无人与我一条心,本妃贵为太子妃,却连一个良娣也不如,你瞧着是不是很讽刺?”
叶归荑不接茬,只当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太子妃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抱怨了两句后,便与她说起了宫宴上的事。
无非是为自己开脱,说自己并无旁的意思云云。
又催促了叶归荑多吃菜。
叶归荑勉强吃了几口,又被迫多喝了两杯。
没过多久,她便觉得眼前眩晕。
叶归荑晃了晃脑袋,强撑着对太子妃道:“殿下,归荑不胜酒力,只怕不能再喝了——”
太子妃忙伸手扶住她。
“你没事吧?”
“……没事。”
叶归荑摇摇头,尽量保持着清醒。
她踉跄着起身。
“归荑身子不适,先去醒酒——”
“砰!”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人已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