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不会回答他。
如果是从前,云鸾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她信。
可是……
这几日的梦魇都有些不寻常,她也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人格,一个人格活在过去最快乐的那段时光里,另一个人格时刻被仇恨折磨着,不断唆使她,去杀了那个令她感到痛苦的人。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但忽然也明白了什么。
两个人格挣扎的过程中,她下意识躲进了小时候那段记忆中。
与此同时,体内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不断撩拨她的神经,瓦解着她的意志。
她拼着仅剩的几分清明,咬牙,“那你后悔吗?你后悔那样做吗?”
沈之珩凝视她片刻,才道:“我若说后悔,又能改变什么?”
他的手插进她湿漉漉的黑发间,目光平静又柔和,“因为我无法逆转时光,更不可能让一切重来,既然后悔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向前看。”
“我同你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也许你现在信不过我,但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被他按着后脑,额头抵在他胸膛上。
他每说一个字,胸腔里的嗡鸣震动都跳跃在她心上。
他说了什么,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她说不清了,脑袋里好像乱成了一锅粥,她咬紧了牙关,沉默地闭上眼睛。
泉水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握在手中的金钗藏在水下,他没有发觉。
“可是,你到底是那样做了……人死不能复生,毁掉的东西如何能变成原来的模样?”
“对不起昭昭。”
沈之珩叹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会用我一生来向你赔罪……你若有不痛快,就冲着我来,不要折磨自己了,我心疼。”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昭昭,我心悦你,是真的盼着与你共结连理,岁岁年年,永以为好,不要同我生气了,好不好?”
“当年我们在平城那般要好,那般亲密,你难道忘记了吗?昭昭……”
他紧紧地抱住她,呼吸落在她耳垂。
云鸾声音很轻,“可我只把你当哥哥……”
“我知道。”他说,“是我没把你当妹妹。”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云鸾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浓浓的疲倦从身体深处飘来,似乎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忽然隐进了黑暗中,再也无处可寻了。
她知道她心软了。
手心里那支簪子也静静地沉落水底。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那晚,还是今晚,她都选择了心软。
也许她的心软不会拯救她,只会让她坠入更深的地狱。
她听说过他的身世,知道他娘亲早死,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曾经派人追杀过他,也知道他性子有些问题。
他孤寂执拗,淡薄冷漠,原来是他的保护色,他就这样保护了自己很多年。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她是向往自由的青鸟,原本就属于崇山峻岭,而他,注定要走向那个位置,永远留在寂寞深宫里头。
意识渐渐抽离,少女脸颊渐渐染上红晕,眼尾布满了浅浅的桃花色。
沈之珩抱她许久,未听见她出声,垂眸,见她长睫低垂,脸蛋红红,像是要睡着的样子,便要起身,打算给她擦一擦,换件干爽的衣裳,让她回床上休息。
可少女抓住他的手臂。
沈之珩问:“怎么了?”
少女不语,脸色却是异常嫣红。
他道:“我唤人进来照顾你。”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咬着牙道:“哥哥……我好像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她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心中那个怪物消失后,身体像是被一把火点燃了。
这种感觉极为熟悉,是情欲的味道。
她不打算掩饰。
见她额头上又布满了细汗,喘息声也重了,沈之珩好看的眉又拧了起来,就要抱她出浴池,“我抱你出去,这就唤红药过来。”
“不要红药。”
云鸾摇头,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望着他,声音颤抖,“哥哥,你帮帮我……”
她声音细细柔柔。
故意捏着一点气息从鼻腔里出来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靡艳。
像是想挣扎又无力,想逃离又沉沦,带着隐隐约约的哭音的气声,有种被人欺负的感觉。
沈之珩下意识抬手覆盖在她额头上,只觉触手一片滚烫,但又不像是发热,倒像是……
下意识看向她的胸口,只见白腻的肌理上浮现出数朵粉色花瓣。
她动情了。
他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少女抓住了他的手,低头,笨拙地吻上去,牙齿轻轻磕在他食指关节上,“我现在有些难受……”
沈之珩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缓缓漫上一层玫瑰色。
可下一瞬,更刺痛的感觉从指上传来。
她像是在与什么较劲,挣扎,拼命地,狠狠地咬住他的指节,咬得那里很快渗出了血珠。
湿滑的唇舌包裹住手指,缓缓滑动舔舐那里的鲜血,连流入指缝的都没有放过。
沈之珩盯着她,喉结缓缓地滑动了一下。
“这是你自找的。”
他的嗓音沙哑又色情。
向来沉静的黑眸此刻也变得波光潋滟起来,微微垂着,发颤的睫毛掩住纷乱的情绪。
“昭昭害怕,哥哥也不会停的。”
之后的事,就彻底失控了。
无论是挥刀的屠夫,还是掌权的官吏,亦或者九五之尊的帝王,他们所作所为,所想所图,归根结底,都为利己。
他亦不是君子。
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俯身去吻她,她却咬着他的唇,吮着他的血,他顺势加深了这个吻,将她吻的泪水涟涟。
她软成了水,拘不起,握不住,花儿一样娇嫩,他稍不留意没控制好力道她就娇声哭出来。
痛与欲望交织,分不清到底是痛多一点,还是欢愉多一点。
他其实并非什么天生执拗的人。
小时候,他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别人哭一哭就能得到的东西,他需要流尽鲜血才能得到一点回报。
他从小内心孤独荒芜,他没想过以后要如何,只循着本能想要活下去。
他性子有些问题,从小没人教导,长大之后才懂得礼义廉耻,虽然掩饰的很好,可他知道自己内心仍旧是个孤独的疯子,从没想过会有人走进他的生命中。
可是,她来了,她强硬地介入他的生命,带给他难言的温情。
那一瞬,他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种感觉。
爱的决绝,却又不懂如何去爱,以至于弄到如今这个局面。
他不后悔。
这是他的昭昭,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
他把她从遍地死人的雁门关背出来,当时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长在了自己的心上。